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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男人的不堪李铁柱铁柱全局

王小黎1988 著

其他类型连载

1《麦茬地的黄昏》六月的风裹着麦芒的刺痒,从李铁柱后颈的老疤上刮过去。他蹲在田埂边,脊梁骨弯成张旧弓,烟卷在指缝里明明灭灭,火星子落进裤脚的补丁上,烫得他缩了缩腿——倒不是疼,是麻木得迟钝了。眼前的麦茬地刚收完,秸秆被机器啃得参差不齐,像一群没牙的老狗龇着黄牙。西边的日头正往山坳里坠,把云彩染成铁锈红,连带着地头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影子都拉得老长,正罩在李铁柱半荒的玉米地上。“这苗儿……”他用鞋尖拨拉了下脚边的玉米秆。说是苗儿,其实早过了拔节的时节,可秆子细得像竹筷子,叶子卷着,边沿泛着焦黄。更要命的是间距,有的地方挨得密匝匝,挤得苗儿直打蔫;有的地方空出半尺宽的土垄,长着半人高的狗尾巴草——这哪像庄稼地?倒像哪个毛头小子拿把米往地上...

主角:李铁柱铁柱   更新:2025-06-21 23: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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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铁柱铁柱的其他类型小说《一个老男人的不堪李铁柱铁柱全局》,由网络作家“王小黎1988”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1《麦茬地的黄昏》六月的风裹着麦芒的刺痒,从李铁柱后颈的老疤上刮过去。他蹲在田埂边,脊梁骨弯成张旧弓,烟卷在指缝里明明灭灭,火星子落进裤脚的补丁上,烫得他缩了缩腿——倒不是疼,是麻木得迟钝了。眼前的麦茬地刚收完,秸秆被机器啃得参差不齐,像一群没牙的老狗龇着黄牙。西边的日头正往山坳里坠,把云彩染成铁锈红,连带着地头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影子都拉得老长,正罩在李铁柱半荒的玉米地上。“这苗儿……”他用鞋尖拨拉了下脚边的玉米秆。说是苗儿,其实早过了拔节的时节,可秆子细得像竹筷子,叶子卷着,边沿泛着焦黄。更要命的是间距,有的地方挨得密匝匝,挤得苗儿直打蔫;有的地方空出半尺宽的土垄,长着半人高的狗尾巴草——这哪像庄稼地?倒像哪个毛头小子拿把米往地上...

《一个老男人的不堪李铁柱铁柱全局》精彩片段

1 《麦茬地的黄昏》六月的风裹着麦芒的刺痒,从李铁柱后颈的老疤上刮过去。

他蹲在田埂边,脊梁骨弯成张旧弓,烟卷在指缝里明明灭灭,火星子落进裤脚的补丁上,烫得他缩了缩腿——倒不是疼,是麻木得迟钝了。

眼前的麦茬地刚收完,秸秆被机器啃得参差不齐,像一群没牙的老狗龇着黄牙。

西边的日头正往山坳里坠,把云彩染成铁锈红,连带着地头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影子都拉得老长,正罩在李铁柱半荒的玉米地上。

“这苗儿……”他用鞋尖拨拉了下脚边的玉米秆。

说是苗儿,其实早过了拔节的时节,可秆子细得像竹筷子,叶子卷着,边沿泛着焦黄。

更要命的是间距,有的地方挨得密匝匝,挤得苗儿直打蔫;有的地方空出半尺宽的土垄,长着半人高的狗尾巴草——这哪像庄稼地?

倒像哪个毛头小子拿把米往地上撒,撒到哪儿算哪儿。

李铁柱摸出旱烟袋,烟丝是镇集上三块五一斤的碎叶子,卷在报纸里,纸角还印着“2025年春耕补贴政策”。

他深吸一口,烟油子呛得喉咙发苦。

去年这时候,他还能猫着腰在地里耪地,一锄一锄把土块敲碎,把草窠子连根拔起。

可自打三月份在地里晕倒,被好心人背回家,这腰就再没直溜过。

“铁柱哥!”

远处传来摩托车的突突声,李铁柱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村主任老周。

那辆红色的二手摩托车买了三年,排气管子总冒蓝烟,像条拖尾巴的灰云。

老周把车往田埂上一歪,车脚支进松软的土里,溅起几点泥星子:“让我好找!

蹲这儿当土地公呢?”

李铁柱没搭腔,把烟屁股摁在田埂上,火星子“滋啦”一声灭在泥里。

老周走到他跟前,裤腿沾着麦芒,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露出半截红色的缴费单:“新农合的钱,该交了。

今年涨到四百一,上头说月底前必须收齐。”

“不交。”

李铁柱的声音像块晒干的土坷垃,砸在地上没个响。

老周蹲下来,膝盖压得草叶沙沙响:“咋又闹脾气?

去年你说手头紧,我帮你垫了一百。

今年可不成,镇里卡得严,挨家挨户查电子台账。”

他指了指玉米地,“你这身子骨,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死了省心。”


李铁柱打断他,喉结动了动。

这句话他在心里滚了无数遍,说出口倒轻得像片柳絮。

老周猛地站起来,摩托车被他碰得晃了晃,排气管“噗”地喷了团黑烟:“你这话说的!

前儿个我去镇医院,见着你家小子了——”李铁柱的背突然绷直了,他儿子李向阳,去年秋天去县城送外卖,走的时候说“等攒够钱接您进城”,可自打三月份他晕倒,儿子只打过两通电话。

第一通是村医给拨的,电话那头噪杂得很,儿子喊:“爸您咋又折腾?

我这正送单呢,扣钱!”

第二通更短,是上个月,接电话的是个女的,操着城里口音:“叔,向阳在跑单,他说让您别老打电话,我们这儿忙。”

“他咋说?”

李铁柱盯着自己的鞋尖。

那双黑布鞋是亡妻秀兰走前做的,鞋帮磨破了,他拿麻绳绑着,倒比新鞋还结实。

老周挠了挠后颈:“也没说啥……就问您最近咋样。”

他蹲下来,声音软了些,“铁柱,不是我说你,你才四十出头,比我小五岁呢。

秀兰走了五年,可日子不还得往前过?

你看东头王婶,男人瘫了十年,不照样把三个娃拉扯大?”

李铁柱没接话,伸手摸向裤兜。

降压药瓶的铝盖硌着指尖,他摸出来,对着夕阳看,瓶子是空的。

村医说过,这药得天天吃,可他总想着“吃那么多干啥,省俩钱给向阳娶媳妇”。

“老周,”他突然开口,“你说我是不是个废物?”

老周愣住了,李铁柱的声音轻得像风,可老周却觉得有块石头砸在胸口。

十年前修水渠,李铁柱带着村里的壮劳力在沟里挖了半个月,手背裂得见骨,没喊过一声疼;八年前暴雨冲垮了村东的桥,是他带着人用木料搭了临时桥,自己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就连五年前秀兰得癌症,他卖了两头猪、半车玉米,在医院守了整月,眼都没合过……“你胡说啥呢!”

老周急了,“上回张婶家的谷仓漏雨,不是你帮忙修的?

前儿个刘叔家的孙子掉河里,要不是你路过——那是命。”

李铁柱打断他,把空药瓶攥得咔嗒响,“那娃命大,没让我这废物害死。”

老周的嘴张了张,到底没说出话来。

远处传来收麦机的轰鸣,是村西头老李家在抢收。

夕阳已经完全
沉进山坳,天边的云褪成青灰色,玉米叶在风里沙沙响,像有人在低声说话。

李铁柱站起来,拍了拍裤腿的土。

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和老槐树的影子叠在一起,分不清哪道是树影,哪道是人影。

老周还想说什么,却见他摸出根草茎,叼在嘴里,往家的方向走。

土坯房的烟囱没冒烟,米缸里的米前天就见底了,早上煮的红薯粥还是最后半锅。

路过村头的老井时,他蹲下来,掬了把凉水洗脸。

水面晃着他的脸: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两颊陷下去,颧骨凸得老高,活像村东头那座破庙里的泥菩萨。

“铁柱叔!”

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喊声,李铁柱回头,是张婶家的小孙女妞妞,扎着两个羊角辫,举着个塑料袋:“奶奶让我给您送两个窝窝,说您地里活计忙。”

李铁柱接过来,窝窝还带着热乎气,玉米面的甜香钻进鼻子。

他摸了摸妞妞的头,她发梢沾着草屑,像只小麻雀。

“谢谢你奶奶。”

他说,声音哑得厉害。

妞妞跑远了,他站在井边,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

风裹着远处的蛙鸣吹过来,他突然想起秀兰。

那时候他们刚结婚,也是这样的黄昏,秀兰端着饭碗坐在门槛上,喊他:“铁柱,吃饭了!”

她的声音甜甜的,像山涧里的泉水。

后来他们有了向阳,秀兰抱着娃在田埂上走,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画。

可现在,画碎了。

李铁柱摸着裤兜里的空药瓶,往家走。

土坯房的门没锁,他推门进去,摸黑摸到灯绳,拉亮那盏昏黄的灯泡。

墙上的挂历还是2010年的,是秀兰走的那年买的,画着牡丹花,花瓣都褪成了淡粉色。

桌子上摆着秀兰的遗像,相框边被他擦的亮亮的。

他坐在炕沿上,找出两粒降压药,扔进嘴里,干咽下去。

喉咙里泛起苦涩,像吞了把碎玻璃。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棂,照在炕头的破棉絮上。

他望着墙上的挂历,突然想起向阳寄来的请柬——说是要在县城办婚礼,可请柬在镇邮局半个月了,他始终没去取。

“去干啥?”

他对着空气说,“给人当老叫花子?”

半夜里,李铁柱被一阵剧痛疼醒。

他蜷在炕上,双手按着胸口,冷汗把背心浸透了。

降压药的劲儿过了,心跳得
像擂鼓,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摸向床头的搪瓷缸,里面没水,只有半杯隔夜的红薯粥,结着层白生生的皮。

他挣扎着下炕,扶着墙往灶房走。

月光从破窗户照进来,照见灶台上裂着缝的铁锅,照见米缸里那点见底的米,照见咸菜坛上的白毛。

他前儿个摔碎的老瓷碗还在地上,碎片闪着冷光,像一地的星星。

李铁柱扶着灶台慢慢蹲下,手碰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摸出来,是个玻璃瓶子,瓶身上的标签早被蹭掉了,只隐约能看见“敌敌畏”三个字。

这是去年灭蚜虫剩下的,他藏在灶台底下,忘了扔。

月光透过瓶子,在地上投出个绿色的光斑。

李铁柱盯着那光斑,耳边响起秀兰临终前的话:“铁柱,等向阳成家,咱就去看海。”

可现在,向阳的婚礼请柬在镇邮局积灰,而他连去取的力气都没有。

他拧开瓶盖,农药的气味冲得他眯起眼。

那气味是呛的,却让他想起秀兰走的那天——医院的消毒水味,监护仪的滴答声,还有儿子红着眼眶说:“爸,要不……拔了吧。”

李铁柱把瓶子凑到嘴边,突然听见窗外有动静。

他猛地抬头,月光里,一只灰雀扑棱棱飞过,撞在窗棂上,又扑腾着飞走了。

他放下瓶子,手心里全是汗。

墙上的挂钟“当”地响了一声,已是后半夜两点。

李铁柱盯着敌敌畏的瓶子,又看了看秀兰的遗像。

照片里的她穿着红棉袄,笑得那么甜,好像在说:“铁柱,再等等。”

他伸手摸了摸遗像的边框,指尖触到秀兰的脸,凉丝丝的。

突然,他想起妞妞送来的窝窝,还在桌子上。

他走过去,掰开一个,玉米面的香气混着月光,漫进鼻腔。

“再吃一口吧。”

他对自己说,“就一口。”

窝窝的甜香在嘴里散开时,李铁柱听见远处传来鸡鸣。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突然想起村东头的河坝,那里有他和秀兰当年约会的破木船,船缝里还藏着半块秀兰塞给他的糖,都放了十来年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他把敌敌畏的瓶子重新塞回灶台底下,摸黑找出那双麻绳绑的黑布鞋。

明天,他想,明天去镇邮局取请柬。

就算儿子嫌他丢人,他也得去,不为别的,就为秀兰那句“等向阳成家,咱就去看海”。

<
可当他蹲在门槛上系鞋带时,突然觉得眼前发黑。

他扶着墙想站起来,却重重摔在地上。

额头撞在碎碗片上,血顺着脸往下淌,滴在青砖上,像朵开败的石榴花。

李铁柱望着头顶的房梁,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他想喊人,可喉咙像塞了团棉花,发不出声。

意识开始模糊时,他最后想到的,是村主任老周说的那句话:“铁柱,你不是废物。”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老周的摩托车灯正划破晨雾,往土坯房的方向驶来。

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李铁柱的话不对劲儿,这不,天没亮就揣着缴费单来了。

2 《灶膛里的冷灰》老周的摩托车在门口响起时,李铁柱正半趴在碎碗片上,血把青砖染成暗褐色。

老周推开虚掩的门,车钥匙“当啷”掉在地上,他扑过去抱起李铁柱,后颈的汗把衬衫黏在背上:“铁柱!

铁柱!”

李铁柱的眼皮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嗯”声。

老周摸了摸他额头,烫得像块烧红的铁,指甲盖掐他虎口,掐出个白月牙,人还活着,就是烧得糊涂了。

“作孽哟!”

老周把他横抱到炕上,转身去灶房舀凉水。

土坯房的梁上落着灰,被他带起的风卷下来,扑在李铁柱脸上。

老周拿湿毛巾给他擦血,擦到额角的伤口时,李铁柱突然喊了声“秀兰”,声音哑得像破风箱。

村医背着药箱赶到时,天已微微亮。

老周蹲在门槛上抽烟,烟屁股扔了一地。

村医掀开李铁柱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脑震荡倒不至于,就是发烧烧的。

前儿个我就说他降压药不能断,偏不听!”

他翻出体温计夹在李铁柱腋下,“先打退烧针,再输点葡萄糖。

老周,你去王婶家借个铝锅,烧点热水。”

李铁柱是在午后醒的,他望着头顶的房梁,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

梁上的蜘蛛网还是老样子,墙角的老鼠洞用碎砖堵着,秀兰的遗像在窗台上,玻璃框被阳光照得发亮。

他动了动胳膊,发现输液管贴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醒了?”

老周从灶房探出头,手里端着碗红糖姜水,“可算醒了!

你小子昨儿个差点把我吓出心脏病。”

李铁柱想说话,喉咙像塞了把干稻草。

老周扶他起来,姜水烫得他直龇牙
,却甜得发腻。

“老周,”李铁柱喝完水,声音还是哑的,“你回去吧,我没事。”

老周把空碗往桌上一墩:“没事?

你昨儿个脑门磕出个鸡蛋大的包!

村医说你要是再晚半小时——”他突然闭了嘴,蹲下来捡地上的碎碗片,“我帮你把这些收拾了。”

李铁柱看着他弯腰的背影,老周的背也驼了,后颈的肉堆成个包,像块老树根。

他想起二十年前修水渠,老周才三十出头,往沟里一跳就是一整天,裤腿沾满泥,还能扯着嗓子唱《打靶归来》。

“那敌敌畏……”李铁柱突然说。

老周的手顿了顿,他在灶台底下摸到那个绿瓶子,瓶盖没拧紧,农药味混着灶膛的灰,呛得他直咳嗽。

他把瓶子塞进裤兜,没回头:“我帮你找地方扔去。”

李铁柱望着窗外,院角的老枣树抽了新芽,绿得扎眼。

去年这时候,秀兰还在树下打枣,竹杆敲得枝桠响,枣子落进她的蓝布围裙,“咚咚”砸在地上。

现在围裙还挂在墙上,布面褪成了灰白色,边角打着补丁。

老周走后,李铁柱拔了输液管。

针孔渗着血,他拿棉花球按了按,下炕时腿软得厉害,扶着墙挪到灶房。

米缸见底了,缸底沾着几粒米,咸菜坛盖着块破布,他掀开,霉味“呼”地涌出来,坛里的萝卜条全白了,长毛的地方鼓着泡。

他抄起咸菜坛往地上一摔,陶片迸得满地都是,烂萝卜条溅在墙上,黏糊糊的。

李铁柱靠着灶台滑坐下,望着那些碎陶片。

这坛子是秀兰的陪嫁,二十年前从娘家挑过来,坛身刻着并蒂莲,现在莲花瓣上沾着霉斑,倒像朵开败的花。

“作践东西!”

门口传来喝骂声,李铁柱抬头,是王婶,拎着个竹篮,篮里堆着新摘的黄瓜,叶子上还沾着露水。

她踩过碎陶片,蹲下来拍他的肩:“昨儿个妞妞说给你送窝窝,你没吃?

我就觉着不对,早上让老周去看看——王婶,”李铁柱别过脸,“我不饿。”

“不饿?”

王婶把竹篮往桌上一放,黄瓜“哗啦啦”滚出来,“你当我没看见?

米缸见底了,咸菜坛长毛了,灶台上的红薯粥都馊了!”

她掀开竹篮里的布,露出一饭盒玉米饼,“我蒸了新的,热乎着呢。”

李铁柱望着玉米饼,饼子金黄,
边沿焦脆,像秀兰从前做的。

他突然想起,秀兰最后一次吃玉米饼,是在医院的走廊里。

她靠在他肩上,手直抖,一边吃一边说:“铁柱,等我好了,给你做糖饼,放多多的糖。”

可她终究没好。

王婶摸了摸他额角的伤口:“还疼不?

我让我家小子去镇里买了药膏,说是去疤的。”

她指了指墙上的围裙,“秀兰的东西,你收收吧。

老搁这儿,招灰。”

李铁柱没说话,王婶叹口气,把玉米饼塞进他手里:“吃吧,凉了就硬了。”

她转身要走,又回头,“对了,村东头老李家的谷仓漏雨,他说等你好了去帮着修修。

你那手艺,村里没几个比得过的。”

谷仓?

李铁柱望着手里的玉米饼。

十年前修谷仓的事,像被风吹开的旧书,一页页翻出来。

他带着人拆了旧木料,量尺寸,锯木板,秀兰端着茶桶来送水,水碗里漂着野菊花。

老李家的谷仓修好那年,收成特别好,玉米堆得像座小山,压得房梁“吱呀”响。

“铁柱?”

王婶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嗯,”他低头咬了口玉米饼,面香混着眼泪,“过两天就去。”

王婶走后,李铁柱把玉米饼吃完了。

饼渣掉在胸前,他慢慢捡起来,放进嘴里。

灶膛里的冷灰还没扫,他蹲下来,用枯枝拨了拨,灰底下埋着半块炭,红着点火星。

天黑得早,他翻出秀兰的木箱,箱底压着件红棉袄,是她结婚时穿的,布面磨得发亮。

箱子最底下有个铁盒,他打开,里面是秀兰的照片:结婚照、抱着向阳的合影、在田埂上笑的侧影……最后一张是张泛黄的信纸,秀兰的字歪歪扭扭,是生病时写的:“铁柱,我走了别难过。

向阳大了,你得为自己活。

要是哪天撑不住了,想想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李铁柱的手开始抖,他把信纸贴在脸上。

纸角磨得毛了,还沾着秀兰的眼泪。

后半夜,李铁柱又发烧了。

他蜷在炕上,梦见秀兰站在河坝上,穿着红棉袄,冲他笑:“铁柱,来呀。”

他往河坝跑,脚底下是软软的泥,跑不快。

秀兰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变成一团白雾,他扑过去,却撞在破木船上。

船缝里有块糖,包糖的纸已经发黄,糖块硬得像石头。

他把糖放进嘴里,甜得齁嗓子,可笑
着笑着就哭了,眼泪把糖块泡软了,顺着喉咙往下淌。

“秀兰……”他在梦里喊。

天亮时,李铁柱醒了。

他摸了摸枕头,湿了一片。

窗外传来麻雀的叫声,他掀开被子下炕,发现秀兰的红棉袄搭在椅背上,是他夜里做梦时抱出来的,衣襟上还留着他的眼泪。

他走到院门口,老枣树的影子落在地上,像把破伞。

远处传来打谷机的轰鸣,是老李家在晒麦。

李铁柱望着自己的影子,突然发现,影子里的人背没那么驼了,腰板直了些。

他转身回屋,从灶台底下摸出个布包,那是他藏的钱,卖玉米的八百块,压在破袜子底下。

他数了数,抽出四百一,塞进裤兜。

村主任说的新农合,该交了。

走到村口时,他遇见老周。

老周骑着摩托车,后座绑着袋化肥,见了他眼睛一亮:“你小子!

昨儿个吓我一跳,今儿个倒精神了?”

李铁柱把钱递过去:“新农合的钱,四百一。”

老周没接,盯着他额角的伤口:“你这是……想通了?”

李铁柱笑了笑,笑得嘴角发疼:“秀兰说,要为自己活。”

他指了指河坝的方向,“我去取点东西。”

老周望着他的背影,李铁柱走得很慢,却很稳,像棵被风吹弯的树,终于要直起来了。

风裹着麦香吹过来,老周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修水渠时,李铁柱也是这样走路的,腰板挺得直,脚步带风,裤脚沾着泥,却把十里八乡的壮劳力都拢在身后。

河坝到了,破木船还在老地方,船底的洞没补,积着半滩水。

李铁柱蹲下来,扒开船缝里的青苔,里面什么也没有了。

“秀兰,”他对着河风说,“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为自己活’是啥意思了。

你不在,我感觉不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夕阳把河坝染成金红色,李铁柱往回走,路过王婶家的菜地时,王婶喊他:“铁柱,明儿个我家摘黄瓜,你来帮着搭个架子?”

“好。”

他应了一声,脚步轻快了些。

走到土坯房门口,他看见台阶上放着个纸包,用红绳捆着。

打开一看,是双新布鞋,黑面白底,鞋帮绣着并蒂莲,是王婶的女儿从城里寄来的,说“给铁柱叔的”。

李铁柱把鞋捧在手里,鞋底还带着新布的味道,针脚密得像秀兰从前做的。

他蹲
在门槛上换鞋,新鞋有点紧,挤得脚趾发疼。

可他没在意,反而笑了。

疼,说明他还活着,还能感知这世界的温度。

屋里的灯亮了,李铁柱擦了擦秀兰的遗像,把新鞋放在桌脚。

窗外的风掀动墙上的旧挂历,牡丹花页“哗啦”翻过去,露出背面的铅笔字,是秀兰写的,“铁柱,明天去集上买盐”。

他摸出手机,翻出儿子的号码。

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半天,终于按了下去。

电话响了五声,接通了,是儿子的声音,带着点慌乱:“爸?

您咋打电话了?

我这正送单呢……向阳,”李铁柱说,“你结婚的请柬,在镇邮局对吧?

我明儿个去取。”

电话那头沉默了,李铁柱听见电动车的喇叭声,听见儿子喘着气说:“爸,您别来……城里路不好走,您……我想去。”

李铁柱打断他,“你妈说,等你成家,咱就去看海。”

电话那头没声音了,李铁柱听见儿子吸鼻子的声音,像小时候他摔疼了,忍着不哭的样子。

“行,”儿子说,“我明儿个请半天假,去接您。”

李铁柱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秀兰的遗像前。

月光爬上窗棂,照在新鞋上,照在糖纸上,照在他额角的伤口上。

那道疤,以后会变成他活着的勋章。

他走到灶房,往米缸里倒了半袋玉米粉,是王婶塞给他的。

然后他生起了火,灶膛里的柴禾“噼啪”响,火苗舔着锅底,把水烧得咕嘟咕嘟冒泡。

他要煮锅红薯粥,多加把米,再切根王婶送的黄瓜,就着新蒸的玉米饼。

水开了,李铁柱掀开锅盖,白汽扑在脸上,烫得他眯起眼。

他突然想起,秀兰最爱看他做饭,说他添柴的样子像在哄孩子。

现在,他终于懂了,过日子,就是把冷灰焐热,把碎碗粘好,把没说完的话,慢慢说给风听。

3 《卫生室的白墙》李铁柱是被麻雀叫醒的。

窗台上那只灰雀扑棱着翅膀,爪子扒拉着瓦缝里的草籽,叽叽喳喳的。

他翻了个身,阳光正从破窗棂漏进来,在炕沿投下道金线。

线那头,是昨晚擦得锃亮的新布鞋,黑面白底,鞋帮的并蒂莲在晨光里泛着温柔的红。

他摸过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亮着,有条未读短信,是王婶:“铁柱,我让妞妞给你送了俩鸡蛋,搁在门墩
上。”

李铁柱把手机贴在胸口,心跳得有点快。

他套上新布鞋,对着墙根的破镜子理了理蓝布衫。

这是秀兰走前给他做的,洗得发白,领口却浆得板正。

镜子里的人额角还留着淡红的疤,可眼睛亮了,像口久旱的井,终于蓄了点水。

门墩上的鸡蛋还带点露水,李铁柱剥了壳塞进嘴里,他嚼得很慢,蛋香混着晨雾,漫进喉咙。

路过王婶家菜地时,王婶正蹲在垄间拔草,抬头喊:“铁柱,有啥好事这么高兴?”

“准备去镇里。”

李铁柱指了指鞋帮,“您这黄瓜长得好。”

王婶直起腰,手撑着后腰笑:“托你的福!”

她从菜筐里捡了根顶花带刺的黄瓜,“带着,路上啃。”

李铁柱接过来,黄瓜刺扎得手心发痒。

他往镇里走,路过村东头的老水渠。

十年前他带着人挖的,现在渠底铺了水泥,水流得清亮,倒映着天上的云。

镇邮局在十字街口,红漆招牌掉了块皮,写着“中国邮政”的字迹褪成了粉色。

李铁柱远远就看见儿子的电动车,蓝白相间,后架绑着个保温箱,是送外卖的行头。

李向阳正倚着车抽烟,看见他,手一抖,烟屁股掉在地上。

“爸。”

李向阳跑过来,手在裤腿上蹭了蹭,“您咋来得这么早?”

李铁柱没说话,盯着儿子。

这是他半年来第一次见儿子。

现在的李向阳瘦了,下巴尖得扎人,黑眼圈像抹了层灰,倒是比从前高了,肩宽得能挡半面风。

“走,我带你取请柬。”

李向阳接过他手里的黄瓜,扔进保温箱,“邮局张姨说请柬在三号信箱,我昨天问过了。”

信箱铁壳子凉丝丝的,李铁柱插进钥匙,“咔嗒”一声,信封滑出来——红底烫金,印着“李向阳 陈雨薇 新婚志喜”,边角沾着邮戳的墨点。

他摸了摸烫金字,想起秀兰的遗像,想起二十年前他和秀兰的结婚证,红本本翻得卷了边。

“爸,咱去吃碗面吧?”

李向阳搓着手,“镇东头的羊肉面,汤头鲜。”

李铁柱点头,面馆在老桥边,门脸儿小,玻璃上蒙着油垢。

老板娘看见顾客上门,笑出满脸褶子:“想吃点啥?”

李向阳指了指菜单:“两碗招牌面。”

面碗端上来,羊肉炖得烂,汤里漂着蒜苗。

李铁柱吸溜了口面,热汤烫得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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