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进山坳,天边的云褪成青灰色,玉米叶在风里沙沙响,像有人在低声说话。
李铁柱站起来,拍了拍裤腿的土。
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和老槐树的影子叠在一起,分不清哪道是树影,哪道是人影。
老周还想说什么,却见他摸出根草茎,叼在嘴里,往家的方向走。
土坯房的烟囱没冒烟,米缸里的米前天就见底了,早上煮的红薯粥还是最后半锅。
路过村头的老井时,他蹲下来,掬了把凉水洗脸。
水面晃着他的脸: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两颊陷下去,颧骨凸得老高,活像村东头那座破庙里的泥菩萨。
“铁柱叔!”
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喊声,李铁柱回头,是张婶家的小孙女妞妞,扎着两个羊角辫,举着个塑料袋:“奶奶让我给您送两个窝窝,说您地里活计忙。”
李铁柱接过来,窝窝还带着热乎气,玉米面的甜香钻进鼻子。
他摸了摸妞妞的头,她发梢沾着草屑,像只小麻雀。
“谢谢你奶奶。”
他说,声音哑得厉害。
妞妞跑远了,他站在井边,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
风裹着远处的蛙鸣吹过来,他突然想起秀兰。
那时候他们刚结婚,也是这样的黄昏,秀兰端着饭碗坐在门槛上,喊他:“铁柱,吃饭了!”
她的声音甜甜的,像山涧里的泉水。
后来他们有了向阳,秀兰抱着娃在田埂上走,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画。
可现在,画碎了。
李铁柱摸着裤兜里的空药瓶,往家走。
土坯房的门没锁,他推门进去,摸黑摸到灯绳,拉亮那盏昏黄的灯泡。
墙上的挂历还是2010年的,是秀兰走的那年买的,画着牡丹花,花瓣都褪成了淡粉色。
桌子上摆着秀兰的遗像,相框边被他擦的亮亮的。
他坐在炕沿上,找出两粒降压药,扔进嘴里,干咽下去。
喉咙里泛起苦涩,像吞了把碎玻璃。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棂,照在炕头的破棉絮上。
他望着墙上的挂历,突然想起向阳寄来的请柬——说是要在县城办婚礼,可请柬在镇邮局半个月了,他始终没去取。
“去干啥?”
他对着空气说,“给人当老叫花子?”
半夜里,李铁柱被一阵剧痛疼醒。
他蜷在炕上,双手按着胸口,冷汗把背心浸透了。
降压药的劲儿过了,心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