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柱打断他,喉结动了动。
这句话他在心里滚了无数遍,说出口倒轻得像片柳絮。
老周猛地站起来,摩托车被他碰得晃了晃,排气管“噗”地喷了团黑烟:“你这话说的!
前儿个我去镇医院,见着你家小子了——”李铁柱的背突然绷直了,他儿子李向阳,去年秋天去县城送外卖,走的时候说“等攒够钱接您进城”,可自打三月份他晕倒,儿子只打过两通电话。
第一通是村医给拨的,电话那头噪杂得很,儿子喊:“爸您咋又折腾?
我这正送单呢,扣钱!”
第二通更短,是上个月,接电话的是个女的,操着城里口音:“叔,向阳在跑单,他说让您别老打电话,我们这儿忙。”
“他咋说?”
李铁柱盯着自己的鞋尖。
那双黑布鞋是亡妻秀兰走前做的,鞋帮磨破了,他拿麻绳绑着,倒比新鞋还结实。
老周挠了挠后颈:“也没说啥……就问您最近咋样。”
他蹲下来,声音软了些,“铁柱,不是我说你,你才四十出头,比我小五岁呢。
秀兰走了五年,可日子不还得往前过?
你看东头王婶,男人瘫了十年,不照样把三个娃拉扯大?”
李铁柱没接话,伸手摸向裤兜。
降压药瓶的铝盖硌着指尖,他摸出来,对着夕阳看,瓶子是空的。
村医说过,这药得天天吃,可他总想着“吃那么多干啥,省俩钱给向阳娶媳妇”。
“老周,”他突然开口,“你说我是不是个废物?”
老周愣住了,李铁柱的声音轻得像风,可老周却觉得有块石头砸在胸口。
十年前修水渠,李铁柱带着村里的壮劳力在沟里挖了半个月,手背裂得见骨,没喊过一声疼;八年前暴雨冲垮了村东的桥,是他带着人用木料搭了临时桥,自己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就连五年前秀兰得癌症,他卖了两头猪、半车玉米,在医院守了整月,眼都没合过……“你胡说啥呢!”
老周急了,“上回张婶家的谷仓漏雨,不是你帮忙修的?
前儿个刘叔家的孙子掉河里,要不是你路过——那是命。”
李铁柱打断他,把空药瓶攥得咔嗒响,“那娃命大,没让我这废物害死。”
老周的嘴张了张,到底没说出话来。
远处传来收麦机的轰鸣,是村西头老李家在抢收。
夕阳已经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