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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淬火 番外

存在的影子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王建国关掉手机屏,黑暗中最后一点蓝光熄灭,像掐灭了一只萤火虫。窗外工地的塔吊静默地刺向铅灰色天空,像一排被遗弃的巨型十字架。妻子赵秀兰在厨房剁白菜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来,“笃笃笃”,单调而固执,像倒计时的秒针。“又跑了三家银行?”赵秀兰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出来,围裙上沾着几点面粉。蒸汽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落在他脸上。王建国没吭声,手指无意识地在油腻的塑料桌布上划拉着。桌布边缘磨得发白起毛,上面印着褪色的牡丹花,一朵朵都蔫头耷脑。他喉咙发紧,那感觉又来了,像吞下了一块烧红的铁,从嗓子眼一路灼烧到胃里,烫得他坐立难安。“建国?”赵秀兰把一碗饺子推到他面前,声音沉了些。“……信用贷,停了。”他吐出几个字,像扔出几块生锈的...

主角:赵秀兰王建国   更新:2025-06-22 15: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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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赵秀兰王建国的其他类型小说《一家淬火 番外》,由网络作家“存在的影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王建国关掉手机屏,黑暗中最后一点蓝光熄灭,像掐灭了一只萤火虫。窗外工地的塔吊静默地刺向铅灰色天空,像一排被遗弃的巨型十字架。妻子赵秀兰在厨房剁白菜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来,“笃笃笃”,单调而固执,像倒计时的秒针。“又跑了三家银行?”赵秀兰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出来,围裙上沾着几点面粉。蒸汽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落在他脸上。王建国没吭声,手指无意识地在油腻的塑料桌布上划拉着。桌布边缘磨得发白起毛,上面印着褪色的牡丹花,一朵朵都蔫头耷脑。他喉咙发紧,那感觉又来了,像吞下了一块烧红的铁,从嗓子眼一路灼烧到胃里,烫得他坐立难安。“建国?”赵秀兰把一碗饺子推到他面前,声音沉了些。“……信用贷,停了。”他吐出几个字,像扔出几块生锈的...

《一家淬火 番外》精彩片段

王建国关掉手机屏,黑暗中最后一点蓝光熄灭,像掐灭了一只萤火虫。

窗外工地的塔吊静默地刺向铅灰色天空,像一排被遗弃的巨型十字架。

妻子赵秀兰在厨房剁白菜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来,“笃笃笃”,单调而固执,像倒计时的秒针。

“又跑了三家银行?”

赵秀兰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出来,围裙上沾着几点面粉。

蒸汽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落在他脸上。

王建国没吭声,手指无意识地在油腻的塑料桌布上划拉着。

桌布边缘磨得发白起毛,上面印着褪色的牡丹花,一朵朵都蔫头耷脑。

他喉咙发紧,那感觉又来了,像吞下了一块烧红的铁,从嗓子眼一路灼烧到胃里,烫得他坐立难安。

“建国?”

赵秀兰把一碗饺子推到他面前,声音沉了些。

“……信用贷,停了。”

他吐出几个字,像扔出几块生锈的铁疙瘩,“说我们这种小厂子……风险太高。”

他拿起筷子,筷子头悬在那碗白胖的饺子上方,微微发颤。

热气扑在脸上,湿漉漉的。

那碗饺子仿佛变成了一口深不见底的井,要把他吸进去。

赵秀兰的手顿住了,菜刀搁在沾着菜汁的案板上。

厨房里只剩下水龙头没拧紧的“滴答”声,敲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她没说话,只是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稳稳地放进他碗里。

饺子皮薄,透出里面翠绿的馅儿。

“吃,”她说,声音不高,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天塌下来,也得先把肚子填饱。”

王建国抬起头,撞上她的目光。

那里面没有惊慌,没有埋怨,像两口深潭,沉淀着一种他此刻最需要的东西——一种近乎磐石的稳定感。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夹起那个饺子,囫囵塞进嘴里。

烫,白菜和猪肉的鲜香在口腔里弥漫开,却压不住心底那股燎原的焦灼。

“金鑫五金加工厂”的蓝色铁皮招牌,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显得灰扑扑的。

厂区里弥漫着金属冷却后的生腥气和机油味。

几台老式冲床沉默地趴在车间一角,像疲惫的巨兽。

王建国刚跨进大门,就听见老会计张伯那标志性的、带着浓重痰音的咳嗽声,从他那间堆满账册、散发着陈旧纸张和廉价烟草混合气味的办公室里传出来。

“建国
!”

张伯听见脚步声,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老花镜,从一堆泛黄的账页里抬起头。

他脸色蜡黄,眼袋浮肿,像两颗熟透的紫葡萄挂在脸上。

“你来得正好!”

他指着摊开在桌面上的一份报表,手指像枯枝一样抖动着,“看看!

看看这个月的进项!

还不够付那几台老爷机子的电钱!”

他抓起旁边的搪瓷缸子,灌了一大口浓得发黑的苦茶,试图压下又一阵涌上喉咙的呛咳。

王建国没接话,目光扫过报表上那几行触目惊心的赤字,像被烙铁烫了一下,飞快地移开。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空荡荡的厂区。

角落里,几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的老师傅,正围着一个小炭炉烤火。

炉子上架着个熏得漆黑的铝饭盒,盖子掀开着,里面是半盒冷硬的馒头片。

炉火微弱,映着他们沟壑纵横、写满愁苦的脸。

“张伯,”王建国转过身,声音有些发涩,“昨天……广泰那边,最后那笔尾款……”张伯重重地把搪瓷缸子顿在桌上,茶水溅出来,洇湿了账本的一角。

“甭提了!”

他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什么不祥的东西,“那姓刘的王八羔子!

电话打过去就装死!

说什么资金链紧张,周转不开!

屁!

我托人打听了,他那新买的奔驰大G,还热乎着呢!

就是欺负我们小门小户,想赖账!”

他气得胸口起伏,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整张老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王建国的心沉了下去。

广泰那笔三十万的尾款,是厂子里最后一点能流动的血。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个苍白的月牙印。

厂房里那点残存的暖意,似乎瞬间就被窗缝里钻进来的寒风抽干了。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像钢锯一样撕扯着厂区的寂静。

一辆崭新的黑色路虎揽胜,车轮碾过坑洼的水泥路面,卷起一片尘土,嚣张地停在了厂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笔挺羊绒大衣、梳着油亮背头的中年男人钻了出来,锃亮的皮鞋踩在灰土上,显得格格不入。

正是广泰的采购经理,刘胖子。

刘胖子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那笑容像一层油,浮在表面,遮不住底下的倨傲和精明。

“哎呀,王老板!

张会计!

都在呢?


”他踱着方步走进来,目光在空旷的车间和那几台沉默的机器上扫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刘经理,稀客啊。”

王建国迎上去,声音尽量平稳,伸出的手却有些僵硬。

刘胖子象征性地跟他握了一下,手又滑又软,像捏着一块凉腻的肥肉。

“王老板,客气了。

我这也是顺路,过来看看咱们的合作……进度?”

他打着哈哈,眼神却飘向了张伯桌上摊开的账本。

“进度?”

张伯猛地站起来,动作太急,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刘胖子的鼻尖上,唾沫星子随着愤怒的质问喷溅出来:“姓刘的!

你少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们厂子工人加班加点,按合同,保质保量,提前半个月就把你那批五金件全供上了!

现在倒好,货拉走快仨月了!

尾款呢?!

三十万!

一个大子儿没见着!

你当我们的血汗钱是大风刮来的?”

刘胖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像变戏法似的恢复如常,甚至还带上了点委屈。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羊绒大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叹了口气:“张会计,您老消消气!

您看您,这么大岁数了,动这么大肝火干嘛?

对身体不好!”

他顿了顿,换上一种推心置腹的腔调:“唉,不瞒您二位说,现在这大环境,您也不是不知道。

我们广泰也难啊!

下游几个大客户回款都慢,资金链绷得跟琴弦似的!

我这趟来,就是想跟王老板商量商量……”他拖长了调子,小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那笔尾款,能不能……再宽限几个月?

或者,咱们按‘行业惯例’,打个折?

八折?

不,七五折也行!

就当交个朋友,共渡时艰嘛!”

“放你娘的狗臭屁!”

张伯气得浑身发抖,抄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就要砸过去,被王建国死死拦住。

搪瓷缸子里的苦茶泼洒出来,弄湿了王建国的袖口,一片深色的茶渍迅速洇开。

“张伯!”

王建国低喝一声,用力按住老人枯柴般的手臂。

他能感觉到那手臂在剧烈地颤抖,像绷紧到极限即将断裂的弓弦。

他转向刘胖子,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刘经理,合同就是合同。

白纸
黑字,签了字的。

该我们的钱,一分不能少。

今天,必须结清。”

刘胖子脸上的假笑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撇了撇嘴,露出一丝不耐烦和居高临下的鄙夷。

“王老板,”他拖长了腔调,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话别说得这么死嘛。

做生意,讲究的是个变通。

你们这小厂子……呵,”他轻蔑地扫了一眼空荡的车间和那几台老机器,“现在这光景,能有个单子做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行!

你有骨气!”

他掏出手机,假模假式地按了几下,“我这就打电话给财务,让他们‘优先’处理。”

他特意加重了“优先”两个字,充满了讽刺。

“不过嘛,什么时候能排上号,我可不敢打包票。

你们……慢慢等吧!”

说完,他不再看王建国和张伯铁青的脸色,转身就往外走,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像敲在人心上。

“王八蛋!

畜生!”

张伯挣脱王建国的手,对着刘胖子油亮的背影破口大骂,骂声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他佝偻着腰,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蜡黄的脸涨得发紫。

王建国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冰封的雕像。

窗外的寒风卷着地上的尘土和枯叶,打着旋儿扑打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哭。

车间角落里,炭炉的火苗挣扎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了,只留下一缕青烟,迅速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那几个烤火的老师傅默默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神空洞地望着熄灭的炉子,又望了望王建国僵直的背影,最终什么也没说,佝偻着身子,像几片被霜打蔫的叶子,悄无声息地各自走开了。

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冻得他牙齿都开始打颤。

那是一种比冰雪更刺骨的寒冷,来自现实的深渊,来自希望的破灭。

他感到一种灭顶的窒息感,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

那辆黑色的路虎嚣张地咆哮着,卷起一溜烟尘,消失在大门口。

烟尘散去,只留下厂区死一般的沉寂,和空气中那挥之不去的、金属冷却后的生腥与绝望。

晚上,家里的灯光似乎也昏暗了许多。

女儿王雨晴的房间里传来闷闷的、压抑的啜泣声,像受伤小兽的呜咽,断断续续地钻
出来。

赵秀兰坐在小客厅那张磨破了皮的旧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旧相册,手指轻轻抚过一张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年轻的王建国穿着崭新的工装,站在崭新的机器旁,笑容明亮,眼睛里盛满了对未来的笃信。

那是“金鑫五金”刚挂牌时的样子。

王建国瘫坐在她对面的小板凳上,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

他低垂着头,双手插在头发里,用力地揪扯着。

白天刘胖子那轻蔑的眼神,张伯绝望的咳嗽,工人们麻木空洞的脸,还有那三十万像巨石一样压在心口的债务,一幕幕在眼前闪回、碰撞,砸得他头晕目眩。

他感觉自己正被一股巨大的、黑暗的漩涡吸进去,无处着力,无法呼吸。

“晴晴她……”赵秀兰放下相册,望向女儿紧闭的房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下午……学校通知,下学期的‘国际研学交流’项目……她……被筛下来了。”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老师……很委婉,说名额有限,优先考虑……家庭经济状况更稳定的……”王建国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愤怒、羞愧和无力感的岩浆猛地冲上头顶!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腾”地站起来,凳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砰!”

他布满老茧的拳头狠狠砸在斑驳的墙面上!

沉闷的巨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墙皮簌簌落下,几道细小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

指关节传来钻心的剧痛,瞬间皮开肉绽,鲜红的血珠迅速渗出,染红了灰白的墙壁。

“操他妈的!”

一声低沉的、野兽般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充满了无处发泄的暴戾和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像拉破的风箱。

砸墙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绽开一小朵一小朵刺目的红花。

就在这时,王雨晴的房门轻轻打开了。

她站在门口,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她没有看父亲流血的手,也没有看墙上刺目的血迹和裂纹。

她的目光,越过暴怒的父亲,落在了母亲身上。

赵秀兰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查看丈夫
的伤口,也没有责备他的失控。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儿,然后,在女儿和王建国惊愕的目光中,她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她弯下腰,从沙发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旧纸箱。

打开箱子,里面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是一堆卷了边的旧课本、泛黄的练习册,还有一些剪裁过的碎布头、旧毛线团。

“晴晴,来。”

赵秀兰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晰。

她拿起一本封皮磨得发白的初中物理课本,翻开,里面夹着几张写满密密麻麻公式和解题步骤的演算纸。

“看看这个,”她把演算纸递给女儿,指着上面一处被反复涂改、最终得出正确答案的地方,“那年你爸厂子第一次接大单,机器调试出问题,连续三天三夜没合眼,就卡在一个数据上。

最后,就是在这张破纸上,用最笨的办法,一点点试,一点点算,硬是给他啃下来了。”

她又拿起一块巴掌大的碎布头,上面用彩线绣着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针脚稚嫩。

“这个,是你七岁那年,非要学绣花,扎得满手窟窿眼儿,绣的第一朵花。

丑吧?”

她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苦涩的弧度,看着女儿,“可妈一直留着。

为啥?

因为它真。

它是你咬牙忍着疼,一针一针戳出来的。

疼是真的,花也是真的。”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墙上那几道狰狞的裂纹和血迹,最终落在王建国那张因痛苦和暴怒而扭曲的脸上,最后定格在他那只血肉模糊、兀自滴血的手上。

她的眼神像淬过火的刀子,冰冷,锐利,直刺人心。

“砸墙?

手疼不疼?”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扎进王建国的耳朵,“墙砸烂了,能砸出钱来?

能砸跑那个姓刘的畜生?

能砸出晴晴的研学名额?”

她一步步走到王建国面前,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机油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王建国,你给我听好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这日子,是难!

难到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

难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她猛地抓起他那只受伤的手,不顾那淋漓的鲜血沾到自己手上,用力地、死死地攥住!

王建国痛得闷哼一声,想挣脱,却被她铁钳般的手死死箍住。


“疼?

这就对了!”

赵秀兰盯着他,眼睛亮得惊人,像烧着两团幽火,“给我记住这疼!

记住这血!

记住这墙上的窟窿!

这疼,这血,这窟窿,就是你王建国今天干的事!

除了把自己弄残废,除了吓着你闺女,屁用没有!”

她的声音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王建国的心上,砸得他头晕目眩,砸得他浑身冰冷,也砸得他那股无处发泄的邪火一点点熄灭,只剩下难堪的狼狈和刺骨的清醒。

“日子烂了,心不能烂!”

赵秀兰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钉进这间充满绝望气息的屋子里,“天塌下来,只要人没死绝,就得想办法把它顶回去!

顶不回去,也得在它底下,给老婆孩子刨出个能喘气的坑!”

她松开王建国的手,那手无力地垂落,血还在流。

她不再看他,转向呆立在门口、脸上泪痕未干的王雨晴,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硬:“晴晴,回屋去。

把眼泪擦了。

把你那些复习资料,一本一本,从头到尾,再给我过一遍!

没那个命去国外研学,就把脚下的路给我踩实了!

踩出一条你自己的路来!”

王雨晴怔怔地看着母亲,看着墙上刺目的血痕,看着父亲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再看看母亲那双燃烧着火焰、却异常沉静的眼睛。

她脸上的茫然和悲伤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震撼后的、带着痛楚的清明。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抬手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留下几道浅浅的印子。

她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回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很快,里面传来了书本翻动的、清晰而有力的“沙沙”声。

赵秀兰这才转身,走到厨房,拿出小药箱。

她拧开碘伏瓶盖,用棉签蘸了褐色的药水,动作有些粗鲁,却异常精准地按在王建国手背的伤口上。

“嘶——”剧烈的刺痛让王建国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想缩手。

“忍着!”

赵秀兰眼皮都没抬,语气冰冷,“这点疼都受不了,还当什么家?

做什么主?”

她利索地清理伤口,缠上纱布,动作麻利得像个久经沙场的老兵。

包好伤口,她拿起一块抹布,走到墙边,开始用力擦拭那些飞溅的血迹。

抹布摩擦着粗糙的墙面
,发出“嚓嚓”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王建国呆呆地看着妻子挺直的背影,看着她一丝不苟地清理着那片狼藉。

碘伏的辛辣味、血腥味、还有抹布擦墙的粉尘味混合在一起,呛得他鼻腔发酸。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羞愧、心疼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钝痛,像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浸透水的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把脸深深埋进那只裹着纱布、依然隐隐作痛的手掌里。

肩膀无法控制地开始耸动,压抑的、沉闷的呜咽声,终于从指缝里漏了出来,在昏黄的灯光下低回盘旋。

日子在焦灼的等待和刺骨的寒意中,像生了锈的齿轮,艰难地向前转动了一周。

广泰那边依旧石沉大海,刘胖子的电话永远处于“正在通话中”。

王建国跑遍了所有可能借到钱的关系,得到的只有各种理由的推脱和爱莫能助的叹息。

银行信贷部的门,对他而言已经彻底关死了。

厂里的机器彻底停了,车间里死寂一片,只有灰尘在惨淡的光线里无声飞舞。

这天傍晚,阴云低垂,空气湿冷得能拧出水来。

王建国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从又一个碰壁的“朋友”家出来。

口袋里只剩下几个冰凉的钢镚,连坐公交的钱都不够了。

他麻木地走在回厂区的路上,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路过街角那个熟悉的、飘着食物香气的“老张面馆”时,他的胃袋一阵痉挛,发出空洞的鸣叫。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正准备加快脚步离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却从面馆油腻的玻璃门里钻了出来。

“建国?

王建国!”

王建国闻声回头,愣住了。

路灯昏黄的光线下,站着的是李强,他高中睡在下铺的兄弟,也是当年一起南下闯荡、睡过桥洞、分吃过一个馒头的铁哥们。

只是后来李强脑子活,转行做了建材,生意越做越大,两人联系就渐渐少了。

此刻的李强,穿着厚实的羽绒服,手里还拎着个刚打包的饭盒,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真是你啊!

老远看着背影像!”

李强几步跨过来,用力拍了拍王建国的肩膀。

那手掌厚实有力,带着暖意。

“好家伙,多少年没见
了?

你怎么……”他上下打量着王建国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旧棉袄,还有他眉宇间化不开的疲惫和愁苦,后面的话没说出来,眼神里却瞬间明白了什么。

“强子……”王建国喉咙发紧,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久别重逢的喜悦被眼前巨大的窘迫冲得七零八落。

他下意识地想把手插进口袋,掩饰那份难堪的寒酸。

“走!

进去说!

外面冷得跟冰窖似的!”

李强不由分说,一把揽住王建国的肩膀,半推半搡地把他带进了热气腾腾、人声嘈杂的面馆。

熟悉的、混合着猪油、葱花和碱水面香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李强硬是把王建国按在角落一张油腻的小方桌旁,自己转身去窗口,利索地点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外加一碟卤豆干和一碟拌猪耳。

“老板!

面要宽的!

肉多加点!

汤要滚烫!”

李强洪亮的嗓门在嘈杂的面馆里依旧清晰。

热腾腾的面很快端了上来,厚厚的红油汤底,铺着满满的酱色牛肉片和翠绿的香菜葱花。

面条宽厚筋道,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王建国看着眼前这碗热气腾腾的面,胃里的饥饿感更加强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李强也不催他,自顾自掰开一次性筷子,大口吃起来,呼噜呼噜,吃得很香。

他夹起一大块颤巍巍的卤猪耳塞进嘴里,嚼得咯吱作响,含混不清地说:“吃啊!

愣着干啥?

跟我还客气?

当年在深圳,咱俩兜里就剩五毛钱,还合伙买了个肉包子分着吃呢!

忘了?”

王建国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掩饰住发红的眼眶。

他拿起筷子,挑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送进嘴里。

滚烫、咸香、筋道的面条滑入食道,带来一种久违的、踏实的暖意,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寒意,也稍稍熨帖了那颗被冻僵的心。

几口热汤面下肚,身体暖和了,紧绷的神经似乎也松弛了一些。

在李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和热情的招呼下,王建国终于断断续续地,把厂子眼下的困境,广泰赖账,银行断贷,工人工资发不出,女儿研学泡汤……这些沉重的石头,一块一块,艰难地吐了出来。

李强听着,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放下筷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手指无意
识地敲打着油腻的桌面。

面馆里喧嚣依旧,邻桌的划拳声、电视里聒噪的广告声、厨房锅勺碰撞声混成一片,但他们这个小角落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刘胖子……广泰……”李强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操!

是那个开新路虎、脑满肠肥的刘胖子?”

他啐了一口,“这孙子!

前阵子还托人想低价吃进我们公司一批积压的建材!

被我顶回去了!

不是什么好鸟!”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飞快地思考着什么。

忽然,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王建国:“建国,你那批五金件……具体是什么规格型号?

还有合同副本,带了没?”

王建国愣了一下,连忙从随身那个磨破了角的旧公文包里,翻出皱巴巴的合同复印件和产品清单,递了过去。

李强接过来,就着面馆昏黄的灯光,仔细地翻阅着。

他的手指在那些产品规格和型号上快速移动,眼神专注而锐利。

翻到某一页时,他手指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H型高强度连接件?

公差要求正负0.02mm?

表面镀层盐雾试验500小时?”

他抬起头,语气带着一丝兴奋,“建国!

你这批货,做得可以啊!

这精度,这要求,不比给大厂代工的差!”

王建国苦笑了一下:“做得再好有啥用?

钱拿不到手,都是白搭。”

“未必!”

李强把合同复印件“啪”地一声拍在桌上,震得碗里的面汤都晃了晃。

“你这规格,刚好对上一个路子!”

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商人的精明和江湖兄弟的义气,“我认识一个老板,姓周,搞大型工程机械租赁的,最近接了个急活,工期卡得死紧!

他那批老设备上的连接件磨损得厉害,到处找替换件呢!

市面上标准件公差太大,装上去松松垮垮,影响精度和安全!

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你手里这批,正好能顶上!”

王建国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真……真的?”

他声音发紧,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千真万确!”

李强斩钉截铁,“老周跟我合作多年,人很实在!

他现在是火烧眉毛,只要东西对路,价格好说!

而且,人家是正经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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