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关掉手机屏,黑暗中最后一点蓝光熄灭,像掐灭了一只萤火虫。
窗外工地的塔吊静默地刺向铅灰色天空,像一排被遗弃的巨型十字架。
妻子赵秀兰在厨房剁白菜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来,“笃笃笃”,单调而固执,像倒计时的秒针。
“又跑了三家银行?”
赵秀兰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出来,围裙上沾着几点面粉。
蒸汽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落在他脸上。
王建国没吭声,手指无意识地在油腻的塑料桌布上划拉着。
桌布边缘磨得发白起毛,上面印着褪色的牡丹花,一朵朵都蔫头耷脑。
他喉咙发紧,那感觉又来了,像吞下了一块烧红的铁,从嗓子眼一路灼烧到胃里,烫得他坐立难安。
“建国?”
赵秀兰把一碗饺子推到他面前,声音沉了些。
“……信用贷,停了。”
他吐出几个字,像扔出几块生锈的铁疙瘩,“说我们这种小厂子……风险太高。”
他拿起筷子,筷子头悬在那碗白胖的饺子上方,微微发颤。
热气扑在脸上,湿漉漉的。
那碗饺子仿佛变成了一口深不见底的井,要把他吸进去。
赵秀兰的手顿住了,菜刀搁在沾着菜汁的案板上。
厨房里只剩下水龙头没拧紧的“滴答”声,敲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她没说话,只是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稳稳地放进他碗里。
饺子皮薄,透出里面翠绿的馅儿。
“吃,”她说,声音不高,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天塌下来,也得先把肚子填饱。”
王建国抬起头,撞上她的目光。
那里面没有惊慌,没有埋怨,像两口深潭,沉淀着一种他此刻最需要的东西——一种近乎磐石的稳定感。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夹起那个饺子,囫囵塞进嘴里。
烫,白菜和猪肉的鲜香在口腔里弥漫开,却压不住心底那股燎原的焦灼。
“金鑫五金加工厂”的蓝色铁皮招牌,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显得灰扑扑的。
厂区里弥漫着金属冷却后的生腥气和机油味。
几台老式冲床沉默地趴在车间一角,像疲惫的巨兽。
王建国刚跨进大门,就听见老会计张伯那标志性的、带着浓重痰音的咳嗽声,从他那间堆满账册、散发着陈旧纸张和廉价烟草混合气味的办公室里传出来。
“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