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踱着方步走进来,目光在空旷的车间和那几台沉默的机器上扫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刘经理,稀客啊。”
王建国迎上去,声音尽量平稳,伸出的手却有些僵硬。
刘胖子象征性地跟他握了一下,手又滑又软,像捏着一块凉腻的肥肉。
“王老板,客气了。
我这也是顺路,过来看看咱们的合作……进度?”
他打着哈哈,眼神却飘向了张伯桌上摊开的账本。
“进度?”
张伯猛地站起来,动作太急,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刘胖子的鼻尖上,唾沫星子随着愤怒的质问喷溅出来:“姓刘的!
你少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们厂子工人加班加点,按合同,保质保量,提前半个月就把你那批五金件全供上了!
现在倒好,货拉走快仨月了!
尾款呢?!
三十万!
一个大子儿没见着!
你当我们的血汗钱是大风刮来的?”
刘胖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像变戏法似的恢复如常,甚至还带上了点委屈。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羊绒大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叹了口气:“张会计,您老消消气!
您看您,这么大岁数了,动这么大肝火干嘛?
对身体不好!”
他顿了顿,换上一种推心置腹的腔调:“唉,不瞒您二位说,现在这大环境,您也不是不知道。
我们广泰也难啊!
下游几个大客户回款都慢,资金链绷得跟琴弦似的!
我这趟来,就是想跟王老板商量商量……”他拖长了调子,小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那笔尾款,能不能……再宽限几个月?
或者,咱们按‘行业惯例’,打个折?
八折?
不,七五折也行!
就当交个朋友,共渡时艰嘛!”
“放你娘的狗臭屁!”
张伯气得浑身发抖,抄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就要砸过去,被王建国死死拦住。
搪瓷缸子里的苦茶泼洒出来,弄湿了王建国的袖口,一片深色的茶渍迅速洇开。
“张伯!”
王建国低喝一声,用力按住老人枯柴般的手臂。
他能感觉到那手臂在剧烈地颤抖,像绷紧到极限即将断裂的弓弦。
他转向刘胖子,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刘经理,合同就是合同。
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