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伯听见脚步声,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老花镜,从一堆泛黄的账页里抬起头。
他脸色蜡黄,眼袋浮肿,像两颗熟透的紫葡萄挂在脸上。
“你来得正好!”
他指着摊开在桌面上的一份报表,手指像枯枝一样抖动着,“看看!
看看这个月的进项!
还不够付那几台老爷机子的电钱!”
他抓起旁边的搪瓷缸子,灌了一大口浓得发黑的苦茶,试图压下又一阵涌上喉咙的呛咳。
王建国没接话,目光扫过报表上那几行触目惊心的赤字,像被烙铁烫了一下,飞快地移开。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空荡荡的厂区。
角落里,几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的老师傅,正围着一个小炭炉烤火。
炉子上架着个熏得漆黑的铝饭盒,盖子掀开着,里面是半盒冷硬的馒头片。
炉火微弱,映着他们沟壑纵横、写满愁苦的脸。
“张伯,”王建国转过身,声音有些发涩,“昨天……广泰那边,最后那笔尾款……”张伯重重地把搪瓷缸子顿在桌上,茶水溅出来,洇湿了账本的一角。
“甭提了!”
他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什么不祥的东西,“那姓刘的王八羔子!
电话打过去就装死!
说什么资金链紧张,周转不开!
屁!
我托人打听了,他那新买的奔驰大G,还热乎着呢!
就是欺负我们小门小户,想赖账!”
他气得胸口起伏,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整张老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王建国的心沉了下去。
广泰那笔三十万的尾款,是厂子里最后一点能流动的血。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个苍白的月牙印。
厂房里那点残存的暖意,似乎瞬间就被窗缝里钻进来的寒风抽干了。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像钢锯一样撕扯着厂区的寂静。
一辆崭新的黑色路虎揽胜,车轮碾过坑洼的水泥路面,卷起一片尘土,嚣张地停在了厂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笔挺羊绒大衣、梳着油亮背头的中年男人钻了出来,锃亮的皮鞋踩在灰土上,显得格格不入。
正是广泰的采购经理,刘胖子。
刘胖子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那笑容像一层油,浮在表面,遮不住底下的倨傲和精明。
“哎呀,王老板!
张会计!
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