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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死箭下重逢全文

柯柯爱番茄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我在博物馆修复古代箭簇时,接到他战地记者的死讯。十年后伊斯坦布尔雨夜,邀请函落款竟是他名字。展厅中央摆着我修复的那枚箭簇,玻璃罩上倒映出熟悉身影。“它救了我两次。”他指着西服下缠绕的绷带,“十年前在阿富汗,三天前在叙利亚。”我触摸他无名指上残留的戒痕:“新伤叠旧疤,疼吗?”他忽然攥住我手腕,声音哑得不像话:“最疼的是...当年你为我挡的那一箭。”第一章雨水在出租车窗上蜿蜒爬行,将伊斯坦布尔迷离的灯火晕染成一片片融化流动的光斑。湿气渗进车厢,带着博斯普鲁斯海峡特有的、咸腥又微凉的水汽。我捏着那张卡片,指尖冰凉,视线却死死钉在那行手写的英文上——**“苏影,不如见一面。”**落款是一个名字,一个在十年时光的尘埃里几乎被掩埋,却又在每一个...

主角:勒庞周野   更新:2025-06-17 20: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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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勒庞周野的其他类型小说《十年生死箭下重逢全文》,由网络作家“柯柯爱番茄”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在博物馆修复古代箭簇时,接到他战地记者的死讯。十年后伊斯坦布尔雨夜,邀请函落款竟是他名字。展厅中央摆着我修复的那枚箭簇,玻璃罩上倒映出熟悉身影。“它救了我两次。”他指着西服下缠绕的绷带,“十年前在阿富汗,三天前在叙利亚。”我触摸他无名指上残留的戒痕:“新伤叠旧疤,疼吗?”他忽然攥住我手腕,声音哑得不像话:“最疼的是...当年你为我挡的那一箭。”第一章雨水在出租车窗上蜿蜒爬行,将伊斯坦布尔迷离的灯火晕染成一片片融化流动的光斑。湿气渗进车厢,带着博斯普鲁斯海峡特有的、咸腥又微凉的水汽。我捏着那张卡片,指尖冰凉,视线却死死钉在那行手写的英文上——**“苏影,不如见一面。”**落款是一个名字,一个在十年时光的尘埃里几乎被掩埋,却又在每一个...

《十年生死箭下重逢全文》精彩片段

我在博物馆修复古代箭簇时,接到他战地记者的死讯。

十年后伊斯坦布尔雨夜,邀请函落款竟是他名字。

展厅中央摆着我修复的那枚箭簇,玻璃罩上倒映出熟悉身影。

“它救了我两次。”

他指着西服下缠绕的绷带,“十年前在阿富汗,三天前在叙利亚。”

我触摸他无名指上残留的戒痕:“新伤叠旧疤,疼吗?”

他忽然攥住我手腕,声音哑得不像话:“最疼的是...当年你为我挡的那一箭。”

第一章雨水在出租车窗上蜿蜒爬行,将伊斯坦布尔迷离的灯火晕染成一片片融化流动的光斑。

湿气渗进车厢,带着博斯普鲁斯海峡特有的、咸腥又微凉的水汽。

我捏着那张卡片,指尖冰凉,视线却死死钉在那行手写的英文上——**“苏影,不如见一面。”

** 落款是一个名字,一个在十年时光的尘埃里几乎被掩埋,却又在每一个深夜猝然刺穿心脏的名字:**周野**。

纸张边缘有些毛糙,像是被什么粗粝的东西磨过。

没有地址,没有电话,只有一行印刷体的时间和地点:今晚九点,考古博物馆东翼特展厅。

这邀请本身就像一枚射穿时光的冷箭,精准地钉在记忆最脆弱的缝隙上,不容置疑,也容不得我思考。

“女士?”

司机浓重的土耳其口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响起,带着一丝询问。

车子停在了一座被雨水打湿的古老建筑前,巨大的拱门沉默地敞开着,仿佛巨兽的口。

“到了。”

我付了车费,推开门。

冷雨瞬间裹挟着寒气扑在脸上。

我拉紧风衣的领口,深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抬脚跨过博物馆那厚重的门槛,将伊斯坦布尔喧嚣的雨夜隔绝在外。

馆内空旷得惊人。

穹顶高远,壁灯的光线昏黄而幽微,仅能勉强勾勒出两侧巨大石雕和陶罐模糊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博物馆特有的、混合了古老尘埃、石材冷气和干燥剂的味道。

我的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得令人心悸的回响,“嗒、嗒、嗒……”,每一步都像敲打在紧绷的鼓面上,每一步都在将我推向那个被时光尘封的漩涡。

第二章十年前,巴黎的初冬。

我在索邦大学附近一家小小的文物修复工作室里实习。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冷
雨敲打着玻璃窗。

工作台上散乱地铺着各种细小的工具——刻刀、毛刷、微型吸尘器、盛着不同药剂的玻璃皿。

我戴着放大镜,屏住呼吸,镊子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托盘里一枚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金属物件。

那是导师勒庞先生刚刚送来的,来自高加索某个古战场遗址发掘现场的箭簇残片,扭曲、变形,裹满了泥土和暗红色的锈迹,像一团凝固的、来自遥远过去的黑暗污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股室外的寒气。

冷风卷着几片枯叶旋了进来。

勒庞先生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人,个子很高,穿着一件磨损严重的军绿色派克大衣,肩上挎着一个同样饱经风霜的摄影包,拉链似乎坏了,露出一角黑色的相机镜头。

他头发有些乱,下巴带着点青色的胡茬,眉骨处似乎有一道浅浅的、快要褪尽的旧疤痕。

整个人风尘仆仆,像是刚从某个遥远而混乱的地方直接空降而来,与这间充满精密仪器和古老尘埃的工作室格格不入。

“苏,这是周野,Zhou Ye,”勒庞先生搓着冻得有些发红的手,用法语介绍,“《环球视界》的记者,刚从…嗯…一个不太安稳的地方回来。”

他含糊地带过了地名,指了指工作台,“他对这枚箭簇很感兴趣,想了解修复过程。

你给他讲讲?”

周野的目光越过勒庞先生,落在我身上,又滑向工作台上那枚丑陋的金属残骸。

他的眼睛很亮,带着一种近乎锐利的审视和好奇,像是鹰隼锁定了目标。

那眼神里没有寻常参观者的惊叹或疏离,反而有种沉甸甸的、仿佛能穿透锈蚀外壳看到其核心的专注力。

他朝我微微颔首,用流利的法语说:“麻烦您了,苏小姐。”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沙哑。

勒庞先生简单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工作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稀薄。

我定了定神,开始向他解释箭簇的结构、可能的材质、锈蚀的程度,以及初步的清理方案。

镊子夹起箭簇,在强光灯下小心地转动角度。

他靠得很近,我能闻到他大衣上残留的、混杂着硝烟、尘土和某种凛冽松针的气息。

那是一种属于危险地带的味道。

“它最后…射中了谁?”

他忽然问,
目光没有离开那枚箭簇,声音很轻。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个问题太直接,也太沉重,带着一种战地记者特有的、对生死边界的敏感。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轻轻将箭簇放回托盘,“也许是一个士兵,也许是战马,也许…谁也没射中,就那样埋在了土里,直到现在。”

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视线却变得更加幽深。

那专注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千年时光,触摸到那个瞬间的冰冷与灼热。

清理工作漫长而枯燥。

强光灯照射下,我用极细的钢针一点一点剔除附着在箭簇表面的硬结泥土和矿化物。

粉末簌簌落下。

周野没有离开,他拉过一张凳子,安静地坐在工作台对面,像一个最耐心的观察者。

偶尔,他会问几个极其专业的问题,关于金属的腐蚀机理,关于除锈药剂的配比。

他的问题往往能切中要害,显示出惊人的知识储备,完全不像一个外行。

时间在静默与偶尔的交谈中流逝。

窗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雨声淅沥。

工作室里只有仪器低微的嗡鸣和我们之间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勒庞先生说你刚从不安全的地方回来?”

我试图打破有些凝滞的空气。

“嗯,黎巴嫩边境。”

他简洁地回答,目光依然专注在箭簇上,“冲突,难民营。”

“很…危险吧?”

他抬起眼,看了我一下,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一个极其浅淡的、转瞬即逝的弧度,像是在自嘲。

“习惯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看到这些东西,”他用下巴点了点托盘里的箭簇,“就觉得,人类的冲突方式,本质上并没有太大改变。

只是工具更‘高效’了。”

我无言以对。

高效地毁灭吗?

当大部分硬结污垢被清理掉,露出箭簇尾端相对平整的断面时,我换上了更精密的工具和更温和的溶剂。

酒精棉球小心地擦拭着,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在那暗哑的金属表面,一个模糊的刻痕显现出来。

“等等!”

周野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一种急切的锐利。

他猛地站起身,身体前倾,几乎要越过工作台。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指向那个位置,指尖微微颤抖。

我停下动作,屏住呼吸,将放大镜的倍数调到最高。

强光下,那被时光和污垢掩埋的刻痕终
于清晰地呈现出来——一个极其简约的线条勾勒出的狼首图案,线条古朴而有力,带着一种原始的凶悍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图腾般的威严。

“是它……”周野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某种确认的沉重,“高加索山麓,古阿兰人的部族徽记。

传说中,只有最精锐的‘狼卫’使用的箭,才会刻上这个标记。”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我,也第一次真正“看见”这枚箭簇所承载的血与火的历史。

他眼底的疲惫被一种奇异的光彩取代,那是对历史碎片的敬畏,是对真相被揭示的激动。

那一刻,工作室里冰冷的空气似乎也被点燃了。

“苏影,”他第一次叫了我的中文名字,发音有些生涩,却异常郑重,“谢谢你让它重见天日。”

第二章那枚带着狼首徽记的箭簇,成了奇妙的媒介。

周野的采访任务在巴黎延长了。

他不再仅仅是工作室的访客。

巴黎的冬夜漫长而寒冷。

我们常去塞纳河左岸那家狭小的、暖气开得不足的咖啡馆。

木桌老旧,桌面被无数杯咖啡烫出深浅不一的印记。

昏黄的壁灯下,我们挤在角落的卡座里,分享一份廉价但香气浓郁的栗子蛋糕。

玻璃窗外是流动的夜色和偶尔经过的行人模糊的影子。

咖啡馆里暖气嘶嘶作响,混杂着咖啡的焦香和隔壁桌飘来的廉价香烟味。

他给我看他相机里那些不能公开发表的照片:被炮火削去一半的断墙下,眼神空洞如老妪的孩童;裹着头巾的妇人,在废墟旁用捡来的铁皮罐煮着稀薄的食物,眼神却坚韧如石;一个在临时医疗点外排队等待的老兵,空荡荡的裤管卷着,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朵不知从哪里摘来的、被硝烟熏得发蔫的小野花……每一张照片都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沉重地切割着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那些画面里没有夸张的悲情,只有一种近乎窒息的、赤裸裸的生存真相。

“害怕吗?”

一次,看着一张他几乎贴在坦克履带旁拍下的照片,我忍不住问,声音有些发紧。

照片里扬起的尘土几乎要扑出画面。

他端起面前温热的黑咖啡,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目光落在照片里那个蜷
缩在弹坑旁的模糊人影上。

“怕。”

他承认得很干脆,声音低沉,“每次快门按下去,手指都是僵的。

但更怕的是…如果我不拍下来,这些就真的消失了。

无声无息,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总得有人记住,哪怕记住本身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的坦诚像冰冷的河水漫过心脏。

我伸出手,在狭小的桌面上,轻轻覆盖在他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背上。

他的手很凉。

他微微一震,没有抽开,反而翻转手腕,将我的手指紧紧攥住。

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驱散了我指尖的寒意,也驱散了咖啡馆里那点可怜的暖气无法抵御的冰冷。

那一刻,不需要言语。

窗外的寒冷,照片里的硝烟,都暂时被隔绝在这个小小的、灯光昏黄的角落之外。

我们那间位于顶楼的小阁楼,冬天冷得像冰窖,夏天又闷热如蒸笼。

唯一的窗户对着邻居家斑驳的墙壁。

可那里却成了我们短暂而炽热的堡垒。

低矮的斜屋顶下,他的行军床紧挨着我的单人床。

桌上永远堆满了他从各个角落带回的“战利品”:一卷没拍完的胶卷,一枚弹壳,一本写满潦草速记和电话号码的笔记本,甚至还有一小块不知从哪个废墟里捡来的、带着奇异花纹的彩色马赛克碎片。

深夜,他常常在桌前伏案到很晚,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亮他专注而疲惫的侧脸。

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裹着毯子,靠在床头看书,有时也看他。

看他紧锁的眉头,看他因为一个词句反复推敲而微微抿起的嘴唇。

他会突然回头,捕捉到我的目光,嘴角便弯起一个带着倦意却无比温柔的弧度。

“吵到你了?”

他轻声问。

我摇头,放下书:“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把今天在难民营看到的那个小女孩的眼睛写出来。”

他揉着眉心,声音有些沙哑,“那眼神…像蒙着一层灰的玻璃珠子,没有光。

但偶尔,就那么一瞬间,当阳光照进去的时候,又亮得惊人,让人心头发颤。”

他叹了口气,“文字太苍白了。”

我起身,走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搭在他紧绷的肩膀上,感受到那里僵硬的肌肉。

他身体放松下来,向后靠了靠,头枕
在我身上。

“写吧,”我低声说,手指轻轻按揉着他酸痛的肩颈,“写下来,就有人看见了。”

那些相濡以沫的日子,像巴黎冬日里难得一见的稀薄阳光,短暂却刻骨铭心。

我们分享着仅有的食物,分享着对世界最深的忧虑和最微小的快乐,分享着体温和心跳。

在世界的动荡不安中,我们只有彼此。

那份不顾一切的依恋,是冰冷的现实里唯一滚烫的火种。

我们像两只在暴风雨中相互舔舐伤口的小兽,紧紧依偎着,汲取着对方身上那点可怜的热量,固执地相信着这微弱的火苗足以照亮前路。

然而,风暴终究会来临。

第三章他接到紧急任务通知时,是一个沉闷的午后。

天空阴沉得如同灌了铅。

电话铃声尖锐地撕裂了阁楼的宁静。

他接起电话,只简短地“嗯”了几声,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变成一种近乎冷酷的凝重。

挂断电话,他沉默地走到窗边,背对着我,望向窗外那堵灰暗的墙壁,肩膀绷得像一块石头。

空气仿佛凝固了。

阁楼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他猛地转过身,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直直地刺向我:“阿富汗,坎大哈。

明天就走。”

<“坎大哈?”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那是新闻里每天都能听到的、冲突最激烈的地名之一。

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喉咙,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不能…不去吗?”

这问题苍白无力得可笑。

他大步走过来,双手用力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有些疼。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苏影,那里正在发生的事,必须有人去记录。

必须有人把真相带出来。

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选择。”

他的眼神里有不容置疑的坚决,也有一丝深藏的、几乎要被那坚决淹没的痛苦。

我知道,我留不住他。

就像无法阻止一支离弦的箭。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我挣脱他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颤抖:“选择?

周野,你的选择就是一次次把自己往枪口上送!

你有没有想过…想过我怎么办?”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苏影!”

他低吼一声,带着痛楚和焦灼,再次伸手想
抓住我。

我猛地挥开他的手,泪水决堤而出:“你去!

你去啊!

带着你那该死的责任感和英雄主义,去送死好了!”

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让我口不择言,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刀子,割伤他,也割伤我自己。

他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神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一种死寂般的灰败。

阁楼里只剩下我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和他沉重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秒,也许是一个世纪。

他慢慢地、慢慢地收回手,眼神一点点沉寂下去,像熄灭的炭火。

他转过身,开始沉默而迅速地收拾他的背囊。

相机、镜头、笔记本、几件换洗衣物……动作机械而高效,背脊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疏离和绝望。

他拉上背囊拉链的最后一下,声音在死寂的阁楼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没有再看我,径直走向门口。

手握住冰冷的门把手时,他停住了。

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凝固成一个沉默而决绝的剪影。

“保重。”

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干哑得像砂纸摩擦过木头,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回头。

“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又合上。

他走了。

阁楼里彻底空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冰冷的空气中,听着那脚步声沿着狭窄的楼梯一步步远去,最终消失在巴黎铅灰色的天空下。

那一刻,世界仿佛失重。

我无力地滑坐在地板上,冰冷的触感从臀部蔓延到全身。

窗外的天空阴沉得如同末日,压得人喘不过气。

巨大的悔恨和灭顶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我为什么不抱住他?

为什么不把那些伤人的话吞回去?

为什么要在离别时,用最锋利的言语刺向他?

泪水汹涌而出,却再也无法洗刷那深入骨髓的痛楚。

他最后那个沉默、挺直、却带着无边孤寂和绝望的背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烫进了我的眼底。

后来,我无数次拨打那个永远无法接通的卫星电话。

每一次,听筒里传来的都是单调而冰冷的忙音,或者无法连接的系统提示。

那声音像钝刀,反复切割着早已血肉模糊的神经。

再后来,是导师勒庞先生沉重而悲痛的面容。

他拿着一份薄薄的传真纸,上面印着冰冷的官方通报。


刺眼的英文标题像烧红的针,扎进我的瞳孔:**战地记者周野于阿富汗坎大哈遭遇袭击,确认身亡。

**通报上只有寥寥数行字,没有细节,没有过程,只有一个冷冰冰的结论。

它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休止符,粗暴地斩断了所有关于未来的可能。

我甚至没有勇气去追问一句“遗体呢?”

那两个字重逾千斤,光是想象就足以让我彻底崩溃。

勒庞先生说了些什么,声音遥远得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我一个字也没听清。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在耳膜里轰鸣的巨响。

眼前是那张传真纸,上面每一个黑色的字母都在扭曲、放大、旋转,最终变成一片吞噬一切的白光。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

没有尖叫,没有痛哭,只有一种彻骨的冰冷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瞬间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和感知。

我像个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黑暗温柔地包裹了我。

十年。

第四章十年光阴像指间沙,无声流过。

我离开了巴黎,带着一身洗不掉的疲惫和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回到了国内。

我选择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那些没有温度的泥土和锈蚀的金属里。

博物馆恒温恒湿的修复室成了我最后的堡垒。

冰冷的灯光,精密的仪器,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对付的千年污垢和损伤。

只有在这里,在那些早已逝去的生命留下的冰冷遗物面前,时间的残酷和个人的悲欢才显得渺小而遥远。

指尖触碰着那些古老的陶片、青铜器、碎裂的玉饰,感受着它们穿越漫长时光的冰冷和沉默,仿佛能暂时麻痹那颗被挖空了一角的心。

日子变成了精确的刻度。

修复、记录、归档。

生活被简化成一条单调而安全的直线,没有意外,没有波澜,更没有那个名字带来的惊涛骇浪。

我以为时间是最好的金缮,能弥合一切裂痕,哪怕留下醒目的痕迹,至少表面是完整的。

直到那张来自伊斯坦布尔的卡片,像一道裹挟着雷霆的闪电,劈开了这十年精心构筑的冰层。

此刻,我站在博物馆东翼特展厅的入口。

心跳在胸腔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几乎盖过了外面雨打玻璃的沙沙声。

展厅里光线幽暗,只有中央区域被几束聚焦的射灯
照亮,如同黑暗海洋中唯一的光明孤岛。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现代展览材料气味和若有若无的古老气息的奇异味道。

我的目光穿透昏昧的光线,死死钉在展厅中央那个独立的玻璃展柜上。

射灯的光束精准地打在上面,将里面陈列的物件映照得纤毫毕现。

——正是那枚箭簇。

它被精心固定在一个深色的天鹅绒衬座上,在纯净的光线下焕然一新。

千年的锈蚀和尘垢已被彻底剥离,露出了它原本的、带着岁月沉淀光泽的金属质地。

那古朴的狼首徽记被擦拭得清晰无比,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在灯光下泛着冷冽而神秘的光泽。

箭簇尖锐的头部寒光内敛,尾部的倒钩带着一种沉寂千年的、令人心悸的锋利感。

它安静地躺在那里,不再是工作台上那团污秽的残骸,而是一件跨越时光的艺术品,一件凝聚了杀戮与守护双重意义的历史证物。

十年了。

它竟然在这里,以如此完美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

而邀请我来看它的,是那个早已被确认“身亡”的人。

眩晕感猛地袭来,我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墙壁。

墙壁的寒意刺入掌心,才让我勉强站稳。

视线艰难地从那枚熟悉又陌生的箭簇上移开,投向展柜光洁如镜的玻璃表面。

就在那如水的玻璃上,清晰地倒映出另一个身影。

他站在展柜的另一侧,隔着玻璃,隔着十年生死茫茫的时光,与我对视。

射灯的光线勾勒出他的轮廓。

不再是当年那个穿着磨损派克大衣、眉宇间带着锐气和漂泊感的青年。

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西服,身形依旧挺拔,却比记忆中更瘦削,也更…坚硬。

像一块被风霜反复打磨过的岩石。

鬓角染上了明显的霜色,深刻了许多的纹路从眼角和嘴角蔓延开,刻下了时光与风霜无情的印记。

那双眼睛,曾经锐利如鹰隼,此刻隔着玻璃的映像,沉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太多我无法解读的情绪——震惊?

痛楚?

疲惫?

亦或是…劫后余生的沧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展厅里死寂无声,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

玻璃展柜像一道无形的深渊,又像一面扭曲时光的魔镜,将
我们分隔在生与死的两端,又诡异地连接在一起。

他的嘴唇似乎动了一下,但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隔着玻璃,隔着十年堆积如山的生死阻隔和未解的谜团,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

所有的疑问、震惊、愤怒、委屈、不敢置信的狂喜……无数种激烈到足以撕裂心肺的情绪在胸中疯狂冲撞、咆哮,却都被死死地堵在了喉咙口,化作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十年光阴的重量,在这一刻沉沉地压了下来,压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我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用那一点锐痛提醒自己这不是幻觉。

是他。

真的是他。

那个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清晰出现又破碎消散的身影,那个我以为早已化为尘土、连带着埋葬了我半颗心的人,此刻就站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

活生生的。

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浸透了十年泪水的砂砾,每一次试图吞咽都带来灼痛。

我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移动脚步,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展厅里空洞地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虚空的边缘,走向那个玻璃展柜,走向那个倒影,走向那个活生生的谜团。

他也在动。

同样缓慢地,绕开展柜,向我走来。

距离在缩短。

五步。

三步。

一步。

我们终于面对面地站定。

中间没有任何阻隔,只有不足一臂的距离。

空气里弥漫着他身上传来的、一种极其陌生的、混合着消毒水、昂贵雪松木香水和另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的冷冽气息。

这气息取代了记忆中那硝烟与尘土的味道。

展厅顶部的射灯光线斜斜地打下来,将他半边脸笼罩在明亮中,另半边则隐在幽深的暗影里,明暗交界线如同刀刻。

他微微低着头,下颌线绷得很紧,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像要穿透这十年的时光尘埃,看清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那目光太沉,太深,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人灼穿的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我几乎能感受到他视线扫过时皮肤的微颤。

时间再次凝固。

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隔着厚重的墙壁,固执地钻进这死寂的空间,像一场永无止境的背景低泣。

“你…”我的喉咙终于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还活着?”

声音轻飘飘的,带着自己都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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