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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生暮死爱上你全局

墨染锋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朝生暮死爱上你我是浮游,朝生暮死的妖。每日清晨在槐树下苏醒,记忆如露水蒸发。那除妖师却在茶楼日日等我,手持铜铃引我入座。他知我活不过黄昏,仍固执教我辨识人间情爱。“白娘子为许仙水漫金山,值不值?”他问。我指着戏台落泪:“她至少记得昨日誓言。”瘟疫席卷城池那夜,他剑指我心口取妖丹救人。铜铃坠地时,我笑着消散:“原来剜心之痛,便是情。”翌日槐树下,我懵懂如初。他捧着带血鳞片轻喃:“今天,我们重新相识。”---南方的雨季,黏腻得如同浸透了陈年旧墨的宣纸,层层叠叠,总也晾不干。天像是被捅漏了,雨水不分昼夜地泼洒下来,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密的水花,汇成浑浊的溪流,沿着街巷的沟壑蜿蜒。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气,混杂着朽木和苔藓的味道,沉甸甸地压...

主角:许仙法海   更新:2025-06-05 02: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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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许仙法海的其他类型小说《朝生暮死爱上你全局》,由网络作家“墨染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朝生暮死爱上你我是浮游,朝生暮死的妖。每日清晨在槐树下苏醒,记忆如露水蒸发。那除妖师却在茶楼日日等我,手持铜铃引我入座。他知我活不过黄昏,仍固执教我辨识人间情爱。“白娘子为许仙水漫金山,值不值?”他问。我指着戏台落泪:“她至少记得昨日誓言。”瘟疫席卷城池那夜,他剑指我心口取妖丹救人。铜铃坠地时,我笑着消散:“原来剜心之痛,便是情。”翌日槐树下,我懵懂如初。他捧着带血鳞片轻喃:“今天,我们重新相识。”---南方的雨季,黏腻得如同浸透了陈年旧墨的宣纸,层层叠叠,总也晾不干。天像是被捅漏了,雨水不分昼夜地泼洒下来,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密的水花,汇成浑浊的溪流,沿着街巷的沟壑蜿蜒。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气,混杂着朽木和苔藓的味道,沉甸甸地压...

《朝生暮死爱上你全局》精彩片段

朝生暮死爱上你我是浮游,朝生暮死的妖。

每日清晨在槐树下苏醒,记忆如露水蒸发。

那除妖师却在茶楼日日等我,手持铜铃引我入座。

他知我活不过黄昏,仍固执教我辨识人间情爱。

“白娘子为许仙水漫金山,值不值?”

他问。

我指着戏台落泪:“她至少记得昨日誓言。”

瘟疫席卷城池那夜,他剑指我心口取妖丹救人。

铜铃坠地时,我笑着消散:“原来剜心之痛,便是情。”

翌日槐树下,我懵懂如初。

他捧着带血鳞片轻喃:“今天,我们重新相识。”

---南方的雨季,黏腻得如同浸透了陈年旧墨的宣纸,层层叠叠,总也晾不干。

天像是被捅漏了,雨水不分昼夜地泼洒下来,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密的水花,汇成浑浊的溪流,沿着街巷的沟壑蜿蜒。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气,混杂着朽木和苔藓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胸口。

忘忧阁,临安城里这座临河的二层茶楼,便成了这连绵雨幕中一个难得的暖巢。

水汽顽强地渗透进来,在窗棂上凝成细密的水珠,缓慢地滑落,在窗下的木桌上留下蜿蜒的湿痕。

檐角的雨水连成了线,哗哗地注入楼下浑浊的河水中。

茶楼里人声嘈杂,蒸腾的热气裹着劣质茶叶的涩香、点心的甜腻、还有湿衣服捂出的微馊,一股脑儿地往人鼻腔里钻。

跑堂的伙计提着巨大的铜壶,在狭窄的过道里灵巧地穿梭,吆喝声高亢又带着点油滑的倦意。

“开水——借过嘞!”

角落里,靠近那扇湿漉漉的雕花木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女子。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异常洁净的碧色衣裙,料子单薄,颜色淡得如同雨后初晴时远山的影子。

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只用一根磨得圆润的木簪固定着,几缕碎发被潮气打湿,贴在光洁的脖颈上。

她的脸很小,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映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光,更显得没有一丝血色。

唯独那双眼睛,大而空茫,像两泓深不见底的古潭水,映着茶楼里晃动的烛光与人影,却似乎什么也没装进去。

她面前放着一杯粗瓷茶盏,茶水早已凉透,水面浮着几点细微的茶沫。

她的双手安静地搁在膝上,指尖微微蜷着,指甲是干净的、带着点脆弱的浅粉色。

惊堂
木“啪”地一声脆响,压下了茶楼里嗡嗡的议论和咀嚼声。

高台上,须发皆白的老说书人清了清沙哑的喉咙,浑浊的眼睛扫过台下,将醒木往桌上一拍,声音便悠悠扬扬地荡开:“列位看官,上回书说到,那白娘子,为救她官人许仙,一怒之下,引动钱塘江水,水漫金山寺!

好个白素贞,千年修行,情深似海,可叹那法海老和尚,铁石心肠……”说书人的声音带着奇特的韵律,时而激越如金戈铁马,时而缠绵如泣如诉。

他描绘着滔天的巨浪,白蛇青蛇与法海的斗法,许仙的懦弱与挣扎。

茶客们听得入神,嗑瓜子的声音停了,茶杯悬在半空,连跑堂的伙计也倚着柱子,歪着头听。

“……白娘子被压雷峰塔下,小青遁走深山,誓言修炼归来再救姐姐。

唉——”说书人一声长叹,满是悲悯,“千年道行一朝尽,只为一个薄情郎!

诸位说说,值,还是不值?”

值不值?

这声叹息,像一根无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窗边碧衣女子的心口。

那空茫的眼底,骤然翻涌起一股剧烈而陌生的酸楚,来得毫无征兆,排山倒海,瞬间冲垮了那层无形的壁垒。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滚烫地滑过她冰凉的脸颊,砸在身前冰冷的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圆点。

她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指向高台上说书人空空的位置,仿佛那悲壮的故事还在上演。

声音轻得像一片被雨水打湿的柳絮,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理解的巨大悲伤:“她…她至少记得…记得昨日许下的誓言……” 泪水流得更凶,顺着她尖俏的下巴滴落,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固执地指着那虚空,仿佛那里藏着某种她极度渴望却又永远无法抓住的东西。

周围投来几道诧异的目光,随即又被台上的故事重新吸引,无人深究这角落无声的汹涌悲恸。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个身影拾级而上,踏入这喧闹潮湿的空间。

来人很高,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靛青色窄袖劲装,领口和袖口滚着细致的云纹,在满堂粗布短打的茶客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外罩一件半旧的鸦青色薄氅,肩头已被雨水打湿,颜色深了一块。

他的面容年轻而冷峻,轮廓分明如
同刀削斧凿,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笔直。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多情的凤目,此刻却沉静得如同寒潭深水,没有一丝波澜。

他手中随意握着一柄细长的油纸伞,伞尖犹在滴水。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茶楼。

那目光掠过攒动的人头,掠过氤氲的热气,掠过跑堂的伙计,最后,精准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落在了角落窗边那个独自垂泪的碧衣女子身上。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在她指向前方虚空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在她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粗茶上停留了片刻。

那沉静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微澜,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随即,他便移开了目光,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他选了一个位置坐下,与那碧衣女子隔着几张桌子,中间隔着喧嚷的茶客和蒸腾的雾气。

位置不算近,却正好能将她纤弱的身影和侧脸收入眼中。

跑堂殷勤地迎上来,他随意点了一壶最寻常的龙井,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缠绕在那个角落。

茶很快上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却不喝,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杯沿上轻轻摩挲着。

他的视线穿过缭绕的茶烟和晃动的人影,专注地观察着窗边那个奇特的女子。

她依旧维持着那个指向前方的姿势,肩膀微微抽动,泪水无声地流淌,仿佛沉浸在一个旁人无法进入的世界里,与周遭的嘈杂格格不入,像一幅被遗忘在潮湿角落的褪色古画。

说书人的声音在茶楼里回荡,渐渐接近尾声。

惊堂木又是重重一拍,宣告了今日散场。

茶客们意犹未尽地议论着,纷纷起身,茶楼里响起一片桌椅板凳的拖拽声、杯盏碰撞声和满足的谈笑声,如同退潮般向楼梯口涌去。

窗边的碧衣女子如梦初醒。

她猛地收回指着前方的、已然有些僵硬的手,茫然地环顾四周。

脸上的泪痕尚未干透,在苍白肌肤上留下几道蜿蜒的亮痕。

那空茫的眼底,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婴儿般的懵懂。

仿佛刚才那场汹涌的悲伤从未降临过,如同一场毫无痕迹的幻梦。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手,又抬眼看了看喧闹散去后显得格外空旷的茶楼,眼神里充满了初生般
的陌生和无措。

她站起身,动作有些滞涩,像是不太习惯这具身体。

碧色的裙摆拂过木凳边缘,沾上一点湿痕。

她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理会桌上那杯冷透的茶,只是微微低着头,像一片被风吹起的、没有分量的叶子,随着离场的人流,悄无声息地向楼梯口飘去。

靛青劲装的年轻男子依旧坐在原位。

他面前的茶已经彻底凉透。

他沉默地看着那抹淡碧色的身影汇入灰扑扑的人流中,在楼梯口消失不见。

茶楼里只剩下几个收拾桌椅的伙计和零星的几个意犹未尽仍在高谈阔论的茶客。

他这才缓缓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凑到唇边,却没有喝。

只是杯沿冰冷的触感似乎让他凝滞的思绪动了一下。

他放下茶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物件。

那是一枚古旧的黄铜铃铛,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样式极其古朴,上面镌刻着繁复细密的、难以辨认的符文。

铃铛颜色暗沉,边缘磨损得光滑圆润,显然有些年头了。

他修长的食指指腹轻轻拂过铃铛表面那些凹凸的刻痕,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温柔的专注。

当他的指尖停留在铃铛中心那颗细小的铃舌上时,那枚沉寂的古铜铃铛,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嗡……”一声极其细微、几乎被淹没在茶楼嘈杂余音中的嗡鸣,如同蚊蚋振翅,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铃身在他掌心微微发热,那震动并非来自外力,更像是从铃铛内部被某种无形之物所激发。

男子冷峻的眉眼骤然一凝。

他猛地收拢五指,将那枚兀自发出微弱震颤和温热的小铃紧紧攥入手心。

力道之大,指节都泛出青白。

他倏地抬眼,目光如冷电般再次射向碧衣女子消失的楼梯口方向,方才眼底那潭深水般的平静瞬间被打破,翻涌起锐利如刀锋的寒芒和一丝不容错辨的……凝重。

那枚铃铛在他紧握的掌心里,持续传递着微弱却执着的震颤,像一颗被强行按捺住的心脏在不安地搏动。

---雨势终于小了些,从瓢泼变成了绵密的牛毛细雨,无声无息地织就一张湿冷的网,笼罩着整个临安城。

青石板路被冲刷得油亮,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两旁低矮房屋模糊的影子,
空气里那股浓重的土腥气淡了,却渗入骨髓般的阴冷。

沈砚站在忘忧阁二楼的窗口,鸦青色的氅衣边缘被风卷起的雨丝打湿,颜色更深沉了几分。

他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目光穿透迷蒙的雨帘,紧紧锁定着楼下街角那个即将融入灰暗雨幕的碧色身影——云婳。

她走得不快,甚至有些迟疑,仿佛每一步都在重新认识脚下这片湿滑的土地。

碧色的衣衫在灰暗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单薄脆弱,像初春河畔最早萌发的那一点嫩芽,随时会被这无情的雨水打落。

她微微低着头,不辨方向,只是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牵引,朝着城南那片破败荒芜的角落走去。

沈砚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窗口。

他远远地跟着,像一道融入雨幕的影子。

步履无声,踏过水洼时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

他刻意保持着距离,隔着一条街,隔着三三两两行色匆匆的路人,目光却如同无形的丝线,始终缠绕着前方那个飘摇的身影。

云婳对身后的追踪毫无所觉。

她穿过一条条狭窄、弥漫着污水和霉味的小巷,巷子两旁是高耸的、斑驳脱落的院墙,偶尔有野猫从垃圾堆里蹿出,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爪印。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停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

那里,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棵巨大的老槐树。

树干粗壮虬结,树皮皲裂如老人干枯的手掌,上面爬满了湿漉漉的青苔。

茂密的树冠在细雨中沙沙作响,筛下破碎的天光。

树根盘踞处,泥土被雨水泡得松软泥泞,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她走到树下,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树干,缓缓滑坐下去。

湿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裙裾,她却浑然不觉。

她微微仰起头,空茫的双眼望着被浓密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色天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疲惫,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

只有一片彻底的、近乎虚无的空白。

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一具精致而空洞的躯壳,在等待某种既定的命运降临。

雨丝无声地穿过枝叶的缝隙,落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又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她像一尊被遗弃在荒芜角落的玉雕,美丽,冰冷,没有一丝生气。

沈砚隐在巷口一处坍塌的断墙阴影里。

雨水沿着
他鸦青氅衣的帽檐滴落,在肩头洇开深色的水痕。

他静静地看着,那双沉静的凤目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暗流。

是猎手确认猎物藏身处的了然?

还是对这奇异存在方式的一丝困惑?

抑或……是更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握紧了袖中那枚重新变得冰凉死寂的铜铃,指尖传来金属冰冷的硬度。

时间在细雨中缓慢流逝。

天色由昏沉的灰白,渐渐转为一种令人窒息的铅灰,暮色如同墨汁滴入水中,无声地晕染开来,吞噬着最后的光亮。

就在天光彻底沉沦的那一刹那——倚靠着老槐树干的云婳,身体猛地一颤!

那并非痛苦的痉挛,更像是一种从内部开始的、无声的崩解。

她碧色的身影在浓重的暮色里急速地变得稀薄、透明,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迹,在涟漪中飞快地扩散、消融。

没有挣扎,没有呼喊,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变化。

她那空茫的眼神在彻底涣散前的最后一瞬,似乎极其短暂地聚焦了一下,掠过沈砚藏身的断墙方向,但那目光空洞依旧,什么也没有映照出来,如同盲人最后的无意识一瞥。

然后,那抹淡碧,连同她倚靠的轮廓,就在沈砚的眼前,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消散在暮色四合、冷雨潇潇的空气里。

原地,只留下老槐树虬结的根部和一片被雨水浸透的、空荡荡的泥泞土地。

仿佛那里从未有人停留过,只有雨滴敲打树叶的沙沙声,单调地重复着。

沈砚从断墙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几缕黑发贴在冷硬的颊边。

他走到老槐树下,方才云婳消失的地方。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极淡、极冷冽的气息,如同深冬寒夜凝结的露水,又似某种水生植物折断后渗出的汁液气味,转瞬即逝,难以捕捉。

他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捻起一点被云婳坐过的、湿冷的泥土。

泥土在指间被碾开,除了雨水和泥土本身的腥气,什么也没有。

那抹碧影,连同她存在过的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如同被雨水彻底洗刷过的石板。

他站起身,环顾这荒凉死寂的角落,目光最后落在那棵沉默的老槐树上。

树干湿漉漉的,深色的苔藓在暮色中如同凝固的污迹。

他伸出手,指腹缓缓抚过冰冷粗糙的树皮,感受着那些深刻
的皲裂。

夜风穿过巷弄,带着刺骨的湿寒,卷起地上的枯叶和碎屑,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沈砚在树下站了很久,任由雨水浸透他的氅衣。

直到夜色彻底吞没一切,他才转身,无声地离开这条死胡同。

巷子外,临安城零星的灯火在雨雾中晕开模糊昏黄的光团,像漂浮在黑色水面上的点点油花,遥远而不真切。

他的背影融入更深的黑暗,只留下身后那棵在风雨中沉默伫立的老槐,虬枝伸展,如同指向幽冥的巨爪。

---翌日清晨。

雨停了。

天空像一块被反复搓洗过的、半旧的灰白棉布,透着一种湿漉漉的惨淡。

阳光挣扎着想要穿透厚厚的云层,只在边缘镶上一圈模糊惨淡的金边。

空气依旧潮湿冰冷,吸进肺里带着一股子黏腻的寒意。

老槐树下,被雨水泡透的泥泞地面上升腾着稀薄的白气。

在那巨大虬结的树根之间,泥土微微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毫无征兆地从那片冰冷的湿泥中缓缓“浮”现。

先是乌黑的发顶,然后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接着是单薄的肩膀,最后是整个裹着那身洗得发白、却奇异洁净的碧色衣裙的身躯。

云婳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如同被最纯净的雨水洗过,清澈得近乎透明,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老槐树虬枝的剪影。

里面没有昨日的空茫,没有悲伤,没有泪痕,甚至没有一丝刚睡醒的懵懂。

只有一种彻底的、婴儿初临人世般的纯净。

没有记忆,没有过去,没有疑问。

仿佛这具躯壳是第一次被注入生命,第一次接触这寒冷潮湿的空气。

她有些笨拙地支撑起身体,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湿泥的双手和裙摆,眉头困惑地微微蹙起,像是不明白这些脏污从何而来。

她尝试着站起来,动作带着一种新生的生涩和僵硬,双腿似乎还不太习惯支撑身体的重量,微微摇晃了一下才站稳。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

高耸斑驳的墙壁,狭窄死寂的巷弄,头顶巨大的、湿淋淋的老槐树冠……一切都是陌生的,如同第一次看见。

没有一丝熟悉感,没有一丝昨日存在的痕迹留下。

她像一个被随机抛掷到陌生之地的精魂,赤手空拳,一无所有。

空空的腹中传来一阵清晰的
鸣响。

饥饿,一种纯粹生理性的、陌生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平坦的腹部。

她再次抬起眼,目光投向巷子口的方向。

那里通往更宽阔的街道,隐隐传来人声和车马的喧嚣,像某种模糊的召唤。

她迈开脚步,朝着巷口走去,步履依旧有些虚浮,却不再迟疑。

碧色的裙摆扫过湿漉漉的地面,留下浅浅的痕迹,很快又被新的水汽覆盖。

---忘忧阁的喧嚣比昨日更甚。

雨停了,憋闷了许久的茶客似乎要把积蓄的热情都释放出来。

跑堂的吆喝声、茶碗的碰撞声、高谈阔论的喧哗声混杂在一起,几乎要掀翻那被水汽浸润得发沉的屋顶。

空气里劣质茶水的涩味、点心的甜腻、汗味和湿衣服捂出的气味更加浓重地交织着。

沈砚坐在昨日的位置。

依旧是靛青劲装,鸦青氅衣搭在椅背上。

他面前放着一壶新沏的龙井,热气袅袅。

但他似乎对茶没什么兴趣,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那枚古旧的黄铜铃铛。

铃铛在他指间灵活地翻转,暗沉的铜色在茶楼昏黄的光线下偶尔闪过微芒,表面那些细密的符文随着转动若隐若现。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楼梯口的方向,平静无波,如同寒潭深水。

终于,那抹熟悉的淡碧色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云婳一步步走上二楼,动作比昨日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适应,但那份初生般的懵懂依旧清晰地写在脸上。

她像一只误入喧嚣丛林的幼鹿,眼神带着纯净的怯意和好奇,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大声谈笑、唾沫横飞的茶客。

她的目光扫过拥挤的茶座,最终,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再次落在了昨日那个靠近湿漉漉雕花木窗的角落位置。

她走了过去,在同样的木凳上坐下,姿态甚至和昨日别无二致。

双手安静地放在膝上,背脊挺直,微微侧着头,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和屋檐滴落的水珠。

仿佛那是她唯一熟悉的、可以安放视线的坐标。

就在这时,沈砚手中的铜铃,毫无征兆地再次发出了极其轻微的震颤!

“嗡……”那嗡鸣比昨日更清晰了一分,带着一种奇异的指向性,铃身在他的掌心微微发热,甚至带动他的手腕都感受到一丝极其细微的麻意。

铃舌撞击着内壁,那微小的震动,隔着空气
,精准地指向窗边的角落。

沈砚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停止了把玩铜铃的动作,将它轻轻扣在桌面上。

他没有立刻看向云婳的方向,只是端起面前那杯温热的龙井,凑到唇边,浅浅地啜了一口。

茶水的微苦在舌尖化开。

惊堂木“啪”地一声,压下了满堂的喧哗。

老说书人清了清喉咙,声音带着惯有的沧桑和感染力:“列位看官,昨日说到白娘子水漫金山,今日咱们便讲讲那许仙,金山寺前,跪求法海……”故事沿着昨日的脉络继续展开。

许仙的软弱、悔恨、动摇,法海的冷酷无情,白娘子在雷峰塔下的悲愤与绝望……说书人抑扬顿挫,将一段人妖殊途的千古悲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沈砚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到了角落的云婳身上。

她的神情变了。

不再是昨日那种被故事骤然击中灵魂般的、汹涌而出的悲伤。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专注的聆听姿态,眉头微微蹙起,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纯粹的、巨大的困惑。

她听得极其认真,每一个字似乎都努力在消化,仿佛在试图理解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和情感模式。

当说书人再次抛出那个叩问灵魂的问题——“……白娘子千年修行毁于一旦,只为这薄情寡义的许仙,值,还是不值啊?”

——并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时。

茶楼里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有人拍案大骂许仙负心,有人摇头叹息白蛇痴傻,也有人争论法海是否太过无情。

云婳的困惑达到了顶点。

她微微张开了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茫然地看了看周围那些情绪激动、各执一词的茶客,又看了看台上叹息的说书人,最后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整个茶楼,带着一种溺水者寻求浮木般的无助。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撞上了沈砚的目光。

隔着几张桌子,隔着氤氲的茶烟和晃动的人影,两道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沈砚的眼神沉静依旧,如同深不可测的古井。

云婳却像是被那沉静的目光烫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却又被某种无法言喻的东西钉住。

她清澈的眼底清晰地映出沈砚冷峻的轮廓,那里面除了茫然,似乎还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寻?

沈砚
没有移开视线。

他看着她那双写满纯粹困惑的眼睛,看着她微微张开的、显得有些无措的唇,看着她纤细手指无意识绞紧衣角的动作。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周围几个茶客侧目的举动。

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对着窗边那个茫然无措的碧衣女子,点了一下头。

动作幅度很小,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矜持,却无比清晰。

仿佛在说:是的,你听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云婳微微一怔。

她似乎没明白这个点头的含义,但那沉静的目光和这微小的动作,奇异地在她汹涌的困惑汪洋中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眼中的茫然并未减少,但那份无措的慌乱,却因这无声的回应而奇异地平复了一丝。

她依旧困惑地坐在那里,但身体不再那么僵硬。

她重新望向说书的高台,眼神依旧迷茫,却似乎有了一个可以暂时停泊的锚点——那个靛青色身影投来的、沉静如水的目光。

茶楼的喧嚣声浪再次将她包围,故事里的爱恨情仇依旧陌生如天书,可角落里那束目光的存在,却像迷雾中一盏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灯。

---忘忧阁的喧嚣日复一日,如同河岸浑浊的流水,裹挟着茶香、汗味和市井的粗粝气息,冲刷着这座临水而立的木质建筑。

雨时断时续,空气始终湿冷粘腻。

沈砚成了忘忧阁最沉默的常客。

他总在同一个时间出现,坐在同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一壶最普通的龙井,然后便是长久的静默。

目光很少游移,大部分时间都落在角落窗边那个碧色的身影上,如同在观察一幅每日都在重复、却总有些微不同的古画。

云婳也成了固定的风景。

每日清晨在老槐树下“新生”,带着初临人世的懵懂,循着饥饿的指引,最终总会精准地坐到那个固定的靠窗角落。

她脸上的空茫渐渐被一种纯粹的、对“听书”这件事本身的期待所取代。

当惊堂木拍响,她会立刻挺直脊背,双手规整地放在膝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高台,像学堂里最认真的蒙童。

只是,故事里的情爱纠葛、悲欢离合,对她而言,依旧是隔着一层浓雾的谜题。

沈砚的“靠近”是极其缓慢而谨慎的。

起初只是在她困惑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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