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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神难送草妮儿热门结局+番外

胯骨肘子疼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灶膛里的火苗蔫蔫地舔着锅底,映得娘枯槁的脸上一明一暗。土坯房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生命尽头的气息。我爹蹲在门槛外的暗影里,旱烟袋锅子里的火星时亮时灭,像他眼里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光。“栓柱……”娘的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刮擦人心的嘶哑,“……东墙……供桌底下……红布包……拿出来……”我爹猛地抬起头,烟袋锅子差点掉在地上。他胡乱在鞋底上磕了磕,佝偻着腰,几乎是爬进了屋里。屋里光线更暗,只有灶膛那点微弱的光。他摸索着挪开供桌下那口腌咸菜的空坛子,手指在冰冷的泥地上抠索着,带起一层浮灰。终于,他摸到一个硬硬的、用麻绳捆得死紧的布包。那布是褪色的旧红,像干涸的血迹,沉甸甸的。爹的手有些抖,借着灶火的光...

主角:草妮儿热门   更新:2025-05-29 15: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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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草妮儿热门的其他类型小说《请神难送草妮儿热门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胯骨肘子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灶膛里的火苗蔫蔫地舔着锅底,映得娘枯槁的脸上一明一暗。土坯房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生命尽头的气息。我爹蹲在门槛外的暗影里,旱烟袋锅子里的火星时亮时灭,像他眼里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光。“栓柱……”娘的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刮擦人心的嘶哑,“……东墙……供桌底下……红布包……拿出来……”我爹猛地抬起头,烟袋锅子差点掉在地上。他胡乱在鞋底上磕了磕,佝偻着腰,几乎是爬进了屋里。屋里光线更暗,只有灶膛那点微弱的光。他摸索着挪开供桌下那口腌咸菜的空坛子,手指在冰冷的泥地上抠索着,带起一层浮灰。终于,他摸到一个硬硬的、用麻绳捆得死紧的布包。那布是褪色的旧红,像干涸的血迹,沉甸甸的。爹的手有些抖,借着灶火的光...

《请神难送草妮儿热门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灶膛里的火苗蔫蔫地舔着锅底,映得娘枯槁的脸上一明一暗。

土坯房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生命尽头的气息。

我爹蹲在门槛外的暗影里,旱烟袋锅子里的火星时亮时灭,像他眼里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光。

“栓柱……” 娘的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刮擦人心的嘶哑,“……东墙……供桌底下……红布包……拿出来……”我爹猛地抬起头,烟袋锅子差点掉在地上。

他胡乱在鞋底上磕了磕,佝偻着腰,几乎是爬进了屋里。

屋里光线更暗,只有灶膛那点微弱的光。

他摸索着挪开供桌下那口腌咸菜的空坛子,手指在冰冷的泥地上抠索着,带起一层浮灰。

终于,他摸到一个硬硬的、用麻绳捆得死紧的布包。

那布是褪色的旧红,像干涸的血迹,沉甸甸的。

爹的手有些抖,借着灶火的光,哆嗦着解开麻绳。

红布一层层剥开,里面露出的不是什么金银,而是一尊小神像和一轴发黄的旧画。

神像是木雕的,约莫半尺高,颜色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暗沉的木头底色,只勉强能辨认出是个穿着古式袍子的老者模样,面容刻得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是用不知名的黑色石头嵌上去的,在昏暗中幽幽地泛着一点冷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在死死盯着你。

那轴画更是古旧得厉害,纸页边缘都脆了,卷着,看不清上面画着什么。

“这是……” 爹的声音干涩。

娘费力地喘着,浑浊的眼睛望着那神像和画轴,里面涌动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光,混杂着敬畏、恐惧,还有一丝决绝。

“……咱家……保家仙……老根儿……”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太爷爷那辈儿……遭了难……半道儿上……是这位……引了路……才活下来……立了规矩……一代代……得供着……香火……不能断……”她猛地咳嗽起来,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枯瘦的手死死抓住爹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栓柱……听好了……规矩……三条……不能破……第一……供桌……只能朝东……神像……画轴……只能放……东墙下……供桌……挪不得……第二……初一十五……鸡叫三遍……
净手……上香……供品……三样……要新鲜……心……要诚……第三……也是……最要紧的……” 娘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映着灶火跳跃的光,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送……神……难!

请进来……就……送不走了!

除非……除非……家破人亡……断了根……否则……万万……动不得……送神的……念头!

切记……切记啊!”

最后两个字,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凄厉和绝望。

说完,她身体猛地一松,手垂落下去,眼睛还死死瞪着房梁,胸口那点微弱的起伏彻底停了。

爹抱着那冰冷的红布包,直挺挺地跪在炕沿下,像一尊骤然风化的泥塑。

灶膛里的火苗挣扎着跳动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

屋子里最后一点光消失了,浓稠的黑暗和死亡的气息瞬间吞噬了一切。

只有那神像嵌着的两点黑石眼睛,在无边无际的墨色里,幽幽地、冰冷地亮着。

***爹在屋后向阳的坡地上给娘挖了个坑。

没有棺木,只用家里仅存的一领破草席卷了娘瘦得脱了形的身子。

下葬那天,天阴沉得像块浸透了脏水的破抹布,寒风卷着地上的枯叶和尘土,打着旋儿,刮在脸上生疼。

我抱着才三岁的小妹草妮儿,站在新堆起的矮矮土包前。

草妮儿还不太懂什么是死,只是被风吹得一个劲儿往我怀里缩,小脸冻得发青。

爹没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

他沉默地填上最后一锹土,用脚踩实。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我和草妮儿,声音哑得像砂纸在磨:“回家。

请神。”

家里的气氛彻底变了。

那尊小小的、面目模糊的木雕神像和那轴发黄的旧画,被爹用新买(其实是赊欠)的一块粗红布垫着,恭恭敬敬地摆在了东墙根下那张唯一没散架的旧条桌上。

条桌被他用清水擦洗了无数遍,几乎能照出人影。

神像居中,画轴挂在神像后面的土墙上。

画轴展开,纸色焦黄,边角都有虫蛀的痕迹。

上面用浓重的墨线勾勒着一个老者,宽袍大袖,面容倒比木雕清晰些,清癯瘦削,三缕长须,眼神……那眼神很奇怪,透着一种古井无波般的平静,却又仿佛能穿透纸背,直
直看到人心里去。

供桌上,一只豁了口的粗陶香炉,里面盛满了新买的细沙。

旁边摆着三个同样粗糙的陶碟——一个盛着几个干瘪的小果子,一个盛着几块硬邦邦的杂面饼子,还有一个,空着。

爹的神情变得异常庄重,甚至可以说是肃穆。

他舀了半瓢冰冷的井水,仔仔细细地搓洗他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洗了一遍又一遍,指甲缝里的泥垢都抠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三根细细的、带着一股劣质香料味的线香。

鸡叫第三遍的声音还在寒风里打着颤儿。

爹划着火柴,微弱的火苗跳动了一下,点燃了香头。

三缕细细的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浓郁的、有些呛人的廉价香气,在冰冷的屋子里弥散开来。

爹双手捏着香尾,对着那木雕和画像,深深地、深深地弯下腰去,一揖到底,额头几乎要碰到冰冷的泥地。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好一会儿,才无比缓慢、无比恭敬地将三根香插进香炉的细沙里。

青烟笔直地向上飘着,被屋顶低矮的房梁挡了一下,又散开。

那烟雾缭绕中,木雕神像嵌着的黑石眼睛和画中老者的眼神,似乎都活了过来,带着一种无声的、沉甸甸的压力,笼罩着这间破败的土屋。

爹直起身,脸上紧绷的线条似乎放松了一点点,但眼底深处那点挥之不去的阴霾,却更重了。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我和草妮儿,声音低沉:“都跪下,磕头。

以后……这就是咱家的‘老根儿’爷,保家仙。

初一十五,香火不能断,心要诚。”

他顿了顿,又像是强调,又像是自言自语,“规矩……不能破。”

我和草妮儿懵懵懂懂地跪下,学着爹的样子,额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磕了一下。

草妮儿磕得轻,还好奇地抬起小脸,乌溜溜的眼睛偷偷瞄着供桌上那尊小小的神像。

自那以后,爹像是换了个人。

他干活更拼命了,仿佛要把所有的力气都耗在地里。

可收成依旧不好,日子还是紧巴巴的,像一根绷到了极限的弦。

他脸上很少再有笑容,眉头总是锁着,眼神里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神经质的警惕。

尤其是到了初一十五的前夜,他必定要一遍遍检查供桌是否端正,香炉里的细沙是否平整
,供品是否齐整新鲜(哪怕是最次的糙米、最蔫巴的菜叶子)。

鸡叫头遍他就起来,反复净手,然后在黑暗中沉默地等待着第三遍鸡鸣,仿佛那是某种关乎生死的信号。

那尊木雕和那张古画,成了家里一个无形的、沉默的、却无处不在的“人”。

它们占据着东墙下那片唯一干净整洁的区域,散发着一种冰冷、陈旧、不容侵犯的气息。

每一次靠近供桌,都让我后背发凉,总觉得那画中老者的眼睛在跟着我移动。

连不懂事的草妮儿,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很少再去靠近东墙根下玩耍,偶尔靠近,也会下意识地缩着脖子,显得怯生生的。

日子在贫穷、压抑和小心翼翼的供奉中,像屋后那条快干涸的小河沟,缓慢而滞涩地流淌着。

那点劣质线香燃烧后留下的、混合着灰尘和霉味的特殊气味,顽固地盘踞在土坯房的每一个角落,无声地宣告着那个名为“老根儿”的存在的降临。

***雨水迟迟不来,地里的苗儿蔫头耷脑,像害了瘟病。

爹蹲在地头,手指捻着干裂成粉末的土坷垃,脸上的沟壑深得能夹死苍蝇。

他抬头望天,铅灰色的云层厚重得如同铁板,一丝风也没有,空气闷热粘稠,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土腥的燥气。

家里能变卖的东西,早两年就折腾干净了。

粮缸早就见了底,只剩缸底一层薄薄的、掺着砂石的糙米面子。

墙角那几颗蔫了的萝卜缨子,是我们仅存的“新鲜”蔬菜。

我带着草妮儿去挖野菜,河滩上能吃的早被剥得精光,只剩下些扎嘴的老苣荬菜和带苦味的灰灰菜,挖回来煮成一锅墨绿色的糊糊,喝下去刮得肠子生疼。

又一个初一到了。

爹坐在门槛上,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发呆。

他那件补丁摞补丁的褂子被汗水浸透了,紧贴在嶙峋的脊背上。

灶膛是冷的,没有一丝烟火气。

草妮儿饿得小脸蜡黄,蜷在炕角,有气无力地小声哼唧着。

供桌上,空荡荡的三个陶碟像三张饥饿的嘴,无声地张着。

香炉里,上次燃尽的香灰还残留着一点灰白的痕迹。

爹的目光,死死盯着东墙根下那片区域。

木雕神像在昏暗的光线下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画中老者的眼神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幽深。

时间一点点爬过去,
屋外的天色渐渐由昏黄转为深灰。

鸡叫了。

第一遍,第二遍……爹依旧像尊石像般坐着,一动不动。

只有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色,微微颤抖着。

他腮帮子上的肌肉绷得死紧,牙关紧咬,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脚下的泥地上,洇开一小点深色的湿痕。

第三遍鸡鸣,终于穿透了粘稠的暮色,尖利地响起。

那声音像一根针,狠狠扎在爹紧绷的神经上。

他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惊醒。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供桌,望向那沉默的神像和古画,眼神里翻涌着激烈的挣扎——对饥饿的恐惧,对规矩的敬畏,对未知惩罚的惶惑……最终,那点挣扎被一种近乎绝望的麻木覆盖了。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站起身,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他没有去净手,没有去看那空荡荡的供碟,甚至没有抬头再看一眼那画中老者的眼睛。

他只是走到条桌前,拿起那个装着劣质线香的小纸包。

他的手抖得厉害,撕了几次才把纸包撕开一个小口。

他抽出一根香,没有点燃。

就那么干巴巴地、孤零零地,插进了香炉冰冷的细沙里。

没有青烟,没有香气,只有一根光秃秃、灰白色的细棍,笔直地立在空荡荡的香炉中,像一个触目惊心的、无声的宣告——香火,断了。

做完这一切,爹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灰败得像死人。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根孤零零的线香,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一条细长的、扭曲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土墙深处。

画中老者的眼神,似乎比刚才更加冰冷,更加幽深,牢牢地锁在爹佝偻的身影上。

草妮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止了哼唧,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惊恐地望着东墙的方向。

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供桌,声音嘶哑干裂,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睡……睡觉!”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巨大的恐慌。

那一夜,异常难熬。

土炕依旧冰冷,肚子饿得火烧火燎,但更让人无法入睡的,是弥漫在屋子里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那
根未点燃的香,无声无息地苏醒了,睁开了冰冷的眼睛,正潜伏在浓稠的黑暗里,冷冷地注视着炕上这三具因饥饿而蜷缩的身体。

我紧紧搂着草妮儿,她小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爹面朝土墙躺着,一动也不动,但我能清晰地听到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还有他牙齿因为恐惧或寒冷而发出的轻微磕碰声。

黑暗中,似乎有极轻微的声响。

像是……老鼠在啃噬墙角?

又像是……极其缓慢的脚步声,在冰冷的地面上拖行?

听不真切,但那声音若有若无,像细小的冰针,不断刺穿着紧绷的神经。

窗外,连最后几声零落的虫鸣也彻底消失了。

整个村庄沉入了死寂的深渊,唯有黑暗在无声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意识即将被疲惫和恐惧拖入混沌的边缘,我怀里一直安静蜷缩的草妮儿,突然毫无预兆地动了一下。

她猛地抬起头,小小的身体绷得笔直。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脸,只感觉她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睁得极大,直勾勾地望向……东墙根下,供桌的方向!

她的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怪异的声音。

不是哭,不是笑,而是一种含混不清的、像是模仿某种古老腔调的咕哝声。

那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滞涩感。

“唔……唔……嗬……”她伸出小手,指向那片浓稠的黑暗,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诡异的茫然和专注,仿佛那里正站着什么,正无声地与她交流。

一股寒意瞬间从我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我想捂住她的嘴,想把她摇醒,可身体却僵硬得像块石头,动弹不得!

爹那边也听到了动静。

他猛地翻过身,动作大得几乎掀翻了炕席。

黑暗中,他急促而惊恐地低吼:“草妮儿!

妮儿!

你咋了?!”

草妮儿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

她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那片黑暗,喉咙里持续发出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咕哝声,小手指固执地指着前方。

“嗬……爷……冷……饿……”最后两个字,像两块冰砸进了我的耳朵里!

冷!

饿!

那正是我们此刻最真实的处境!

爹像是被雷劈中了,僵在炕上。

黑暗中,我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咯咯”声,还有他粗重得如同破风
箱般的喘息。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间小小的土屋。

草妮儿咕哝了一阵,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小脑袋一歪,又软软地靠回我怀里,呼吸变得平稳绵长,像是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屋子里重新陷入死寂。

但那死寂里,却多了一种无形的、冰冷的东西。

它盘踞在东墙根下,盘踞在供桌上那根孤零零的香周围,盘踞在每一个角落。

那尊木雕,那幅古画,在无边的黑暗中,仿佛拥有了实质的生命和……冰冷的怨怒。

爹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黑暗,直到窗纸透出第一丝惨淡的灰白。

***自那个诡异的夜晚之后,家里的怪事便如同溃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先是那口放在灶台角落、早就空了的旧水缸。

一天清晨,爹揉着熬得通红的眼睛去灶下生火,习惯性地瞥了一眼水缸——缸底竟然汪着一层浑浊的水!

那水泛着一种奇怪的黄绿色,水面上还浮着几根细小的、像是腐烂水草似的黑色絮状物。

一股淡淡的、带着土腥和铁锈的怪味儿从缸里散发出来。

爹愣住了,他清楚地记得昨晚缸里还空空如也。

他疑心是草妮儿顽皮,可那水又脏又浑,孩子哪弄来的?

他皱着眉,用葫芦瓢把那点脏水舀出来泼到院子里。

可第二天早上,那缸底又诡异地汪起了同样浑浊的水,不多不少,刚好浅浅一层。

爹的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他不再舀水,只是死死盯着那口缸,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吃人的东西。

紧接着是家里的门。

那扇破旧的木门,门轴早就干涩发响,开关都费劲。

可接连几天,爹下地回来,或是半夜起来查看草妮儿(自从那晚后,草妮儿总睡不安稳),都发现那扇沉重的大门,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从里面闩得死死的!

闩门的木杠又粗又沉,以草妮儿的小力气,根本不可能搬动!

爹开始以为是风,可那几天一丝风都没有,闷热得像个蒸笼。

他试着晚上睡觉前特意不闩门,只用根小木棍虚掩着。

可到了后半夜,总能听到门轴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吱呀”声,紧接着,便是木杠沉重地滑入门闩槽的“咔哒”一声轻响!

那声音在死寂的夜里,如同惊雷!

爹猛地
从炕上坐起,冲到门边,外面空无一人,只有沉沉的夜色。

门闩,却结结实实地落下了。

一股寒气顺着他的脊椎骨往上爬。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灶膛。

为了省柴火,家里一天只开一次灶,煮点稀薄的菜糊糊。

可好几次,爹明明记得灶膛里的火已经彻底熄灭了,灰烬都冷了。

等他过一阵再去灶间,却发现灶膛口竟隐隐透出暗红的光!

扒开冷灰一看,底下赫然埋着几块烧得通红的炭!

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维持着那点不死不活的火种。

那暗红的光映在土墙上,跳跃着,像一只只窥伺的、不怀好意的眼睛。

<这些怪事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这个家。

爹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一点小事就能让他暴跳如雷,对着我和草妮儿吼叫。

可吼完之后,他又会陷入更深的沉默和恐惧,眼神飘忽,总是下意识地瞟向东墙根下。

他变得更加迷信,也更加神经质。

他开始疑神疑鬼,总觉得屋里的黑暗角落藏着东西,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晚上不敢睡沉,稍有风吹草动就惊坐起来,竖着耳朵听,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黑暗中惊恐地搜寻。

草妮儿的情况更糟。

她变得异常沉默,小脸总是木木的,眼神空洞,常常一个人对着空气发呆,一坐就是半天。

她不再靠近东墙,甚至只要视线扫过供桌的方向,小小的身体就会无法控制地发抖。

更可怕的是,她开始频繁地在夜里惊醒,不是哭闹,而是发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低低的、含混不清的咕哝声,有时像是在自言自语,有时又像是在跟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对话。

每当这时,爹就会像受惊的野兽,猛地扑过去,用粗糙的大手死死捂住她的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惊恐,对着黑暗的虚空无声地嘶吼:“别缠我闺女!

冲我来!

冲我来啊!”

这个家,彻底变成了一个冰冷、压抑、充满了无形恐怖的地狱。

贫穷和饥饿是看得见的折磨,而东墙根下那个沉默的“存在”所带来的恐惧,则是无形的、却更令人窒息的重压。

它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一寸空间,勒得人喘不过气。

爹的精神被压到了极限,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随时都
会“嘣”地一声断裂。

终于,在一个草妮儿又在深夜发出诡异咕哝声的晚上,爹彻底爆发了。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从炕上跳下来,赤着脚冲到东墙根下!

他不再看那神像和古画,眼睛血红,布满青筋的大手一把抓住那张发黄的旧画像,用力往下扯!

“滚!

滚出去!

我供不起你了!

你走!

你走啊——!”

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那画像不知是钉得太牢,还是年深日久粘在了土墙上,竟然纹丝不动!

爹用力过猛,只听得“嗤啦”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响——画像的右下角,被他生生撕下了一条巴掌宽的焦黄纸片!

画中老者的袍角被撕裂了,露出后面更加斑驳的土墙。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爹手里攥着那条撕下来的纸片,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狂怒瞬间被一种巨大的、灭顶的恐惧所取代。

他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画上老者那张依旧平静无波的脸。

那老者被撕裂的袍角边缘,参差不齐,像一道丑陋的伤口。

草妮儿被我死死抱在怀里,她小小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的、带着浓烈陈腐灰尘气息的风,毫无预兆地、凭空在屋子里卷了起来!

它吹得供桌上那张红布猎猎作响,吹得那根孤零零插在香炉里的线香微微摇晃,吹得破窗棂上的蛛网疯狂抖动!

那风冰冷刺骨,带着地窖深处般的阴寒,瞬间卷走了土屋里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

爹像是被那冷风冻僵了,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攫住,攥着纸片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完了……” 他嘴唇哆嗦着,发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像是灵魂被抽离了躯壳,“……送……送不走了……”那冰冷的风在屋里盘旋了一圈,卷起地上的尘土,发出呜呜的低鸣,仿佛无数个怨魂在黑暗中窃窃私语,然后,它如同来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但那种无形的、冰冷粘稠的压力,却比之前沉重了百倍


像一座无形的冰山,轰然压了下来,将我们彻底冻结在绝望的深渊里。

东墙根下,那幅被撕裂的古画上,老者残缺的袍角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张无声狞笑的嘴。

爹的身体晃了晃,手里那条撕裂的纸片无声地飘落在地。

他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地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土墙,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草妮儿在我怀里,抖得更加厉害,小小的牙齿磕碰着,发出“咯咯”的轻响。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里映着东墙下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原始的恐惧。

那撕裂的古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爹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他不再下地,整日里要么蜷缩在炕角,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的蛛网,嘴里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要么就突然暴起,像疯了一样在屋子里乱转,挥舞着手臂对着空无一物的角落嘶吼:“滚开!

别过来!

别缠着我闺女!”

他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头发胡子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活脱脱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家里的怪事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并且开始带上一种赤裸裸的、冰冷的恶意。

那口旧水缸里的水不再浑浊,却变得冰冷刺骨,即使是在炎热的晌午,伸手探进去,也像插进了寒冬腊月的冰窟窿,寒气能瞬间钻进骨头缝里。

水面平静无波,却总让人感觉底下潜藏着什么,随时会伸出一只冰冷的手。

门闩不再是自己闩上,而是变成了沉重的撞击声。

深更半夜,那扇破旧的木门会毫无预兆地发出“砰!

砰!

砰!”

的巨大声响,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外面疯狂地撞门!

每一次撞击,都震得门框上的泥土簌簌下落,整间土屋都在颤抖!

爹惊恐地缩成一团,用被子蒙住头,我和草妮儿紧紧抱在一起,浑身冰凉。

可等那瘆人的撞击声停下,战战兢兢地去开门查看,外面除了沉沉的夜色,什么都没有。

灶膛成了最恐怖的地方。

那点维持不灭的暗红炭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景象——每次掀开灶膛的挡板,都能看到厚厚的冷灰上,清晰地印着一个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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