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里,像无数金色的虫子在飞。
房间不大,墙皮有些剥落,角落里堆着几个旧画框。
但中间那面空墙,白得晃眼。
像一张等着被填满的纸。
我把带来的旧画具放在画架上。
干裂的颜料管,结块的画笔,还有那块磨得发亮的调色板。
十年了。
它们跟我一样,被锁在时间的抽屉里,蒙了厚厚的灰。
我拧开一管钛白颜料。
膏体硬得像石头,费了很大劲才挤出一点点。
放在调色板上,像一小团冬天的雪。
拿起一支圆头笔,蘸了点松节油。
笔毛在溶剂里慢慢舒展,散发出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让我鼻子一酸。
手指触碰到画布的瞬间,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画布粗糙的纹理透过笔尖,传到心里。
像久别重逢的人,轻轻握了一下手。
我开始画。
没有草稿,没有构思。
脑子里只有昨天在厨房看到的那团油烟。
它怎么从锅底冒出来,怎么在灯光下扭曲,怎么撞到油烟机的网格上,又怎么慢慢沉下去。
颜料在画布上堆起来,又被刮掉。
蓝色的油烟,灰色的网格,还有一点暗红色,是我昨天被划破的手指滴在报纸上的血。
我不知道画了多久。
直到门口传来咳嗽声。
我猛地回头。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帆布包。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眼睛却亮得像鹰。
“你就是林晚?”
他开口,声音有点沙哑。
我点点头,手里的画笔还在滴颜料。
“陈曼那丫头把你吹上天了,”他走进来,围着我的画转了一圈,“说你是被主妇身份耽误的天才。”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画得不错,”他突然停下,指着画布上那团扭曲的蓝,“这油烟,呛得人喘不过气。”
“你是在画厨房,还是在画你自己?”
我的心猛地一震。
颜料从笔尖掉下来,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团蓝。
“我……”我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老人把帆布包放在桌上,拿出一管新的钴蓝色颜料。
“这个颜色适合你,”他递给我,“够烈,够狠。”
“下次来,带点你以前的画给我看看。”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画室的门被轻轻带上。
我看着手里的钴蓝色颜料,又看看画布上那团正在变干的蓝。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裂开了一条缝。
阳光透过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