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关门,都像钝刀在父母心上反复切割。
最沉重的一关,在农场场部财务科那间绿漆办公室。
王科长——脸上总挂着精明算计——坐在办公桌后。
摊开的账本,像一本判决书。
父亲站在桌前,背微佝,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裤缝。
母亲站在他斜后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王科长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冰冷。
他拿起父亲递上的厚厚借据副本,捻动纸页,哗啦轻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有根啊,”他开口,公式化的语重心长带着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心情,我懂。
当爹娘的,孩子病了,心跟刀剜似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父亲脸上皱纹和母亲空洞眼神,话锋陡转,“可……得面对现实啊!”
手指重重敲打借据,发出“笃笃”闷响:“你看看!
这才多久?
三千块!
整整三千块啊!”
他拔高音调,“天文数字!
你们两口子一月二十六块,不吃不喝多少年填上?
十年?
二十年?”
他摇头,转向母亲寻求“理性”同盟,“孩子他娘,劝劝有根,过日子不能光凭蛮劲。
这病……”他压低声音,带着近乎残酷的“推心置腹”,“医生都说了,难啊!
到头来,人财两空……以后背着债,怎么过?”
“人财两空”四字,如毒锥,狠狠扎进父亲心脏,彻底击溃母亲强撑的堤坝。
李桂香身体剧晃,短促呜咽,泪水汹涌,死死捂嘴,肩膀抖动,绝望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如石的父亲,猛地抬起了头。
那一瞬,他佝偻的背脊被无形力量骤然拉直!
一根钢钎,仿佛从脚底贯穿头顶,将他牢牢钉住。
灰败脸上,深陷眼窝里,爆射出两道灼人光,如荒野濒死的狼,亮得惊人。
不再是祈求,不再是绝望,是燃烧着狂暴、不容置疑的意志。
他死死钉在王科长那张写满“现实计算”的脸上。
死寂,只有母亲压抑的抽泣。
父亲干裂的唇渗出血丝。
他深深吸气,胸膛高高鼓起,仿佛要吸干这办公室的空气。
然后,他用尽力气,从喉咙深处,清晰、一字一顿,迸出三个字:“我——会——还——的!”
嘶哑,却如惊雷炸响,带着斩钉截铁、撞碎南墙也不回头的狠劲。
每个音节如沉重鼓点,砸在王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