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声音是惯有的低沉,却像淬了冰,没有丝毫温度,更谈不上关切,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苛责,仿佛这场意外,这场流产,全是她自己莽撞造成的麻烦。
沈微极其缓慢地、僵硬地转动脖颈,抬起沉重的眼皮。
视线一点点聚焦,终于看清了眼前这张她曾用尽生命去描摹、去爱慕的脸。
这张脸依旧英俊得无可挑剔,每一处线条都仿佛经过造物主的精心雕琢。
可此刻,在她眼里,这张脸却显得无比陌生,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遥远。
三年来,她仰望他,追逐他,模仿另一个女人试图靠近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和尊严。
她到底在爱着什么?
是眼前这个在妻子流产手术室外,只有满心不耐烦的男人吗?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荒谬感攫住了她,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孩子没了。”
四个字,用尽了她此刻所有的力气。
说完,一直强忍着的、巨大的痛苦和委屈终于冲破了麻木的堤坝,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决堤而出,汹涌地漫过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滑入鬓角,滴落在冰冷的白色枕套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顾淮的眉头蹙得更紧,那不耐烦几乎化为实质的厌弃。
他看着沈微脸上肆意的泪水,眼神里没有半分动容,只有一种被打扰的烦躁。
他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语气淡漠得如同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商务损失:“没了就没了。”
他停顿了一瞬,像是在思考如何打发眼前的麻烦,随即用一种近乎施舍的口吻补充道,“我会给你补偿。
想要什么?
车子?
珠宝?
还是之前看中的那个海岛度假?”
补偿?
车子?
珠宝?
海岛?
沈微的泪水猛地停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透过朦胧的泪光死死盯着顾淮。
那眼神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和死寂。
她的孩子,她刚刚失去的骨肉,在他眼里,竟然只等同于一件可以用物质来“补偿”的损失?
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物件?
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讽刺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她甚至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