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正碾过碎石,向着山坳深处溃烂的伤口钻去。
“到了。”
阿杰的脚猛地踩下刹车。
惯性让身体撞向安全带,勒痕瞬间在皮肤上浮现。
我抬头。
雾霭深处,一栋白房子浮动着。
玻璃幕墙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灰,像停尸房久未擦拭的观察窗。
门楣上,“云瀑山舍”四个铜字被雨水反复冲刷,黯淡如凝固的旧血。
台阶上,一个中年男人如同生长出来的菌菇。
灰T恤塞进西裤,勒出臃肿的腰腹。
见我们下车,菌丝般迅速蔓延过来:“小敏吧?
常看你视频。”
声音黏腻。
他眼角的褶皱堆叠着,像揉皱的油纸。
递来的房卡带着人体的余温,潮湿。
我接过时,他枯叶般的手指在我手背皮肤上刮过,留下腐殖质的凉意。
“老板姓林。”
他点了点胸前的工牌。
金属扣锈迹斑斑,如同溃烂的疮口。
我举起手机,镜头贪婪地捕捉他递茶的手——骨节粗大变形,指缝深处嵌着洗不净的、如同沥青般的黑垢。
视频上传的瞬间,弹幕如密集的白色蛆虫,比山雾更迅猛地吞噬屏幕:“小敏姐终于来云瀑了!”
“这老板看着不像坏人?”
“等等他指甲里的泥——”阿杰的袖子扯动我的手臂,布料摩擦皮肤:“先看房间。”
二楼走廊。
小雪正低头,机械地叠着雪白的毛巾。
她的手指纤细苍白,忽然猛地扎进毛巾的针脚缝隙里。
一点猩红迅速洇开,在白布上绽放成一朵微缩、残酷的花。
褪色的红地毯铺展,踩上去如同陷入潮湿的、失去弹性的血肉。
推开203的门。
落地窗是干净的,像一块巨大的、剥离下来的角膜,映出后山竹林扭曲的绿影。
我蹲下,手指按压床垫,探寻霉斑的孢子。
阿杰踮脚,鼻尖几乎贴上空调滤网——做博主三年,我们的身体已异化为探测器:霉变的菌落、改装的电路陷阱、墙角蟑螂蜕下的空壳。
“挺干净。”
阿杰的声音从床头柜后传来。
他直起身,眼镜片反射着顶灯冰冷的光,如同两片磨薄的冰。
“除了——除了什么?”
他沉默,抬手指向墙壁。
我凑近。
白墙光洁如新生的皮肤,只悬挂着一幅水墨竹画。
墨色晕染,竹节嶙峋如骨。
傍晚六点。
山雾浓稠得化不开,如同灌满房间的、冰冷的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