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充电。
充电器指示灯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红光在皱纹里流淌成微型灯河。
“这铁驴子比老水牛顶用。”
他抹了把鼻涕蹭在车座上,递给我一塑料袋还带露水的马齿苋,“带到城里给你媳妇煮汤,比药铺的消炎片灵光。”
塑料绳勒进掌心的瞬间,我错觉是七岁那年他教我捆柴禾。
山胡椒的味道混着柴油味漫进鼻腔,恍惚看见那年暴雨,他背着我趟过涨水的溪涧,蓑衣上的棕榈叶划破我的手背,血珠滴在他蓝布衫的补丁上,晕成深褐色的小花。
中巴车摇摇晃晃爬坡时,后视镜里突然闪过一抹跳跃的红色。
当年插在溪边的钓竿倒伏在芦苇丛中,系着的红头绳正在风里招摇,像极了母亲立在晒谷场挥动的旧头巾。
那年秋收,她裹着褪色的红头巾在尘土里奔跑,头巾被谷粒染成金黄,发梢沾着稻草碎屑,像顶着一片成熟的稻田。
司机拧开收音机,天气预报说午后有雷阵雨。
我想起昨夜收拾行李时,从樟木箱底抖落的玻璃弹珠正躺在窗台。
那些曾经在晒谷场上碰撞出清脆声响的玻璃珠,此刻该被雨水浇得透亮,折射出七彩光晕,如同被岁月打磨的记忆碎片。
盘山公路转过第七道弯,山坳里传来唢呐声。
暗红色的送葬队伍沿着古驿道蠕动,纸钱纷飞如逆行的雪片。
前座穿校服的女孩把脸贴在车窗上,她辫梢的塑料蝴蝶结让我想起红孩子班演出时,刘老师用皱纹纸给我们扎的大红花。
那天我把借来的红绸裤坐破了洞,母亲连夜拆了陪嫁被面给我补上。
被面里蓄着的棉花絮飘进煤油灯罩,烧出满天星似的焦痕,在土墙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隧道吞没车厢的刹那,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村民微信群跳出新消息,点开是王伯拍的老屋照片——铝合金门窗安装队在桂花树下吃盒饭,一次性饭盒盖子上落满金色花粒。
聊天记录往上翻,能看见昨夜群里的对话:“后生仔要租老宅搞直播,签三年你家破碗架他出两百当古董收田家洞网红打卡点筹建中”。
高速公路服务区的洗手间镜前,我掬水洗脸时发现鬓角沾着桂花。
米粒大小的花朵在瓷砖台面上蜷成褐色,曾经让整个童年芬芳四溢的魔法,此刻正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