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不由分说地推到她面前的矮桌上。
简身棱角分明,边缘浸着经年的汗渍与墨痕,触手温润却又带着磨砺的质感。
“写,”他声音不高,却如锥子钉入木中,不容置喙,“写点什么。
什么都好。
写出来,总比……哭强些。”
春去夏来,秋凉如刀。
宫变的消息如同一场毫无预兆的急雨,骤然泼遍了帝京,浓重的血腥气随之弥漫开来,压过了永宁街的残存海棠香味。
深秋的寒风中,镇国公府檐下的风铎被刮得发出断续哀鸣。
沈昭阳缩在内室,连指尖都是冰凉的,窗外那棵曾让她攀爬、眺望的海棠树,一夜之间似乎落尽了所有鲜亮的花瓣,只剩嶙峋枯枝挑着惨淡的月光。
她从未想过永别会以这样的方式降临。
谢珩的名字突兀地被钉在了摄政王的钦犯名单上,罪名刺目:结党营私,诽谤朝纲。
判决如山——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流放队伍开拔的前夜,冷月像一柄淬了寒冰的薄镰刀,将惨白的光投在镇国公府内层层叠叠的琉璃瓦上,勾勒出奇峭冷硬的暗影。
万籁俱寂中,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窣声擦过墙面。
沈昭阳的心跳骤然压过了风铎的哀鸣。
她几乎是冲出房门,借着月光,惊恐又期盼地望向墙角那片深重的阴影。
一个沾满尘土、略显狼狈的身影正从墙头跃下,踉跄了一下,站稳,正是谢珩。
他眼底布满血丝,嘴唇干裂,清俊的脸上是强行压制的痛苦与急促喘息后的苍白。
没有半句言语,他像一头被围猎后濒死的困兽,一步抢到她面前。
一只骨节分明、此时却剧烈颤抖的手,蛮横地掰开她冰冷僵硬的手指,将一团带着他体温与浓重血腥气的、皱缩如腌菜的粗糙纸团狠狠塞入她掌心。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得如同揉碎了万千言语的深渊,最终只化作嘴唇无声的一颤,身影已如黑鹞般疾速后掠,再次隐没于冰冷月光的照不到的围墙之后。
庭院死寂。
唯有沈昭阳的心跳,擂鼓般轰击着她的耳膜,紧攥的手指几乎要将纸团嵌入手心纹路。
她展开那张带着污秽和铁锈腥气的素笺。
月辉惨淡,恰好映照其上:一枝并蒂莲,寥寥数笔勾勒,以血为墨浓重涂染茎叶,触目惊心——但莲茎从中赫然被一道狰狞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