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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渣跑道上的世界冠军全文

凉山里人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那本翻得卷了边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摊在桌上,像一块沉重又顽固的砖,死死压着陈磊的视线。窗外的蝉鸣没完没了,搅得人脑仁嗡嗡作响。教室里闷热得像蒸笼,头顶老旧的风扇徒劳地转着,发出苟延残喘的吱呀声,吹下来的风都是热的。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劣质涂改液刺鼻的香蕉水味,还有一种更沉重的、名为“高考”的窒息感。陈磊的目光越过书本堆砌的矮墙,投向窗外。操场边上,那圈煤渣跑道在午后的烈日下蒸腾着灰蒙蒙的热气。几个穿着褪色运动背心的身影正在跑圈,汗水在他们黝黑的脊梁上划出一道道亮晶晶的痕迹,脚步沉重地砸在煤渣上,腾起细小的烟尘。真蠢。他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随即又赶紧压下去,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甩掉这不合时宜的杂念。他重新低下头,试图把注意力拉回眼前密...

主角:陈磊热门   更新:2025-06-05 04: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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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磊热门的其他类型小说《煤渣跑道上的世界冠军全文》,由网络作家“凉山里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那本翻得卷了边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摊在桌上,像一块沉重又顽固的砖,死死压着陈磊的视线。窗外的蝉鸣没完没了,搅得人脑仁嗡嗡作响。教室里闷热得像蒸笼,头顶老旧的风扇徒劳地转着,发出苟延残喘的吱呀声,吹下来的风都是热的。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劣质涂改液刺鼻的香蕉水味,还有一种更沉重的、名为“高考”的窒息感。陈磊的目光越过书本堆砌的矮墙,投向窗外。操场边上,那圈煤渣跑道在午后的烈日下蒸腾着灰蒙蒙的热气。几个穿着褪色运动背心的身影正在跑圈,汗水在他们黝黑的脊梁上划出一道道亮晶晶的痕迹,脚步沉重地砸在煤渣上,腾起细小的烟尘。真蠢。他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随即又赶紧压下去,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甩掉这不合时宜的杂念。他重新低下头,试图把注意力拉回眼前密...

《煤渣跑道上的世界冠军全文》精彩片段

那本翻得卷了边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摊在桌上,像一块沉重又顽固的砖,死死压着陈磊的视线。

窗外的蝉鸣没完没了,搅得人脑仁嗡嗡作响。

教室里闷热得像蒸笼,头顶老旧的风扇徒劳地转着,发出苟延残喘的吱呀声,吹下来的风都是热的。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劣质涂改液刺鼻的香蕉水味,还有一种更沉重的、名为“高考”的窒息感。

陈磊的目光越过书本堆砌的矮墙,投向窗外。

操场边上,那圈煤渣跑道在午后的烈日下蒸腾着灰蒙蒙的热气。

几个穿着褪色运动背心的身影正在跑圈,汗水在他们黝黑的脊梁上划出一道道亮晶晶的痕迹,脚步沉重地砸在煤渣上,腾起细小的烟尘。

真蠢。

他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随即又赶紧压下去,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甩掉这不合时宜的杂念。

他重新低下头,试图把注意力拉回眼前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上。

铅灰色的字符在眼前跳动、扭曲,像一群嘲笑他的蚂蚁。

他烦躁地用手指用力掐着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着疼。

“陈磊!”

一个略带沙哑的嗓音在门口响起。

班主任老李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他招了招手。

陈磊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桌上摊开的习题册。

又考砸了?

他忐忑地站起身,在全班同学或同情或漠然的目光中走出教室。

老李没看他,背着手往楼下走。

“跟我去趟操场。”

不是办公室?

陈磊有些意外,但还是默默跟在后面。

操场上那股混合着煤渣和汗水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比教室里更浓烈。

阳光白晃晃的,刺得人睁不开眼。

一个穿着蓝色运动服、身材敦实的中年男人正背着手,站在跑道尽头那个简陋的沙坑旁。

他皮肤黝黑粗糙,眼角的皱纹很深,眼神却像刀子一样锐利,来回扫视着场上跑动的学生。

老李带着陈磊径直朝他走过去。

“老周,人给你叫来了。”

老李指了指陈磊,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件物品。

被称作老周的男人转过身,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陈磊身上,从头扫到脚,最后停留在他的腿上。

陈磊感到一阵莫名的不自在,下意识并拢了膝盖。

“就是他?”

老周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行,骨架
还行,腿形不错,跟腱看着也长。”

陈磊一头雾水,茫然地看向班主任老李。

老李清了清嗓子,脸上没什么波澜:“周教练,县体校的。

他说你是个练跳远的好苗子。”

他顿了一下,目光掠过陈磊桌上那堆复习资料,又落回他脸上,“你那个成绩…你自己心里有数。

周教练说了,跟着他好好练,出成绩,保送大学有希望。”

“保送大学”四个字,老李咬得有点重,像丢下一块石头,砸在陈磊死水般的心湖里。

陈磊猛地抬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撞了一下。

保送?

这个词像一道刺破阴云的强光,瞬间灼痛了他的视网膜。

他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那圈灰扑扑的煤渣跑道,还有旁边那个用石灰粉潦草勾画出来的、沙土已经有些板结的沙坑。

跳远?

他只在体育课上玩过,笨拙地把自己扔进沙子里,惹来同学几声哄笑。

这能保送?

周教练没理会他脸上的惊疑不定,下巴朝沙坑那边一努:“去,随便跳一个我看看。”

没有助跑线,没有起跳板。

陈磊站在煤渣跑道上,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凭着体育课那点模糊的记忆,迈开步子冲了出去。

脚下的煤渣很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使不上劲。

冲到沙坑边缘,他猛地蹬地,身体腾空而起,姿势笨拙僵硬,像一只被抛出去的麻袋,然后重重地摔进沙子里。

沙子很硬,硌得他生疼,一股尘土味直冲鼻腔。

他挣扎着爬起来,拍打着沾满沙土的裤腿,不敢看教练和老李的脸。

周教练却几步走了过来,粗糙的大手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趔趄。

“好小子!

就凭这一蹬地,那股子野劲儿!”

他眼睛亮得惊人,指着脚下那条简陋的煤渣跑道,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煽动性,“看见没?

你的腿!

天生吃这碗饭的!

跟着我,往死里练!

练好了,大学就是你的!”

陈磊站在沙坑里,裤子上沾满灰黄的沙土,脚底板被粗粝的煤渣硌得发疼。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周教练兴奋的脸,落在那条灰扑扑的跑道上。

高考那座沉重的大山,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保送大学的光,微弱,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力,从裂缝里透了出来。

他舔了舔干裂
的嘴唇,喉咙里滚出一个字:“练!”

体校的训练场,就是县城高中操场的加强版——更大,更破。

跑道依旧是煤渣铺的,边缘被雨水冲刷得坑坑洼洼。

沙坑里的沙子掺杂着不少碎石,赤脚踩上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所谓的“力量房”,不过是一间四面透风的棚屋,里面孤零零地放着几副锈迹斑斑的杠铃和哑铃片。

周教练信奉的是最原始、最残酷的法则。

没有精密的仪器分析步点,没有高科技的塑胶跑道提供回弹。

陈磊的训练装备,简陋得近乎寒酸:两个用厚帆布缝制的沉重沙袋,里面灌满了沉甸甸的铁砂,绑在脚踝上,走一步都像拖着两座小山;一条卷尺,边缘磨损得发白;还有几根竹竿,削得并不光滑。

训练场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清晨,天还没亮透,陈磊已经拖着沉重的沙袋在煤渣跑道上奔跑。

脚步声不再是清脆的“嗒嗒”,而是沉闷的“噗噗”声,每一次抬腿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汗珠滚进眼睛里,又咸又涩。

周教练的吼声像鞭子一样抽在耳边:“步子!

抬腿!

腰给我挺直咯!

跟没吃饭似的!”

跑完,喘息未定,立刻被赶到晒谷场。

秋收后,巨大的晒谷场空旷而坚硬。

周教练用石灰粉在地上划出笔直的线。

“跳!”

他指着那条白线,语气不容商量,“单脚跳!

跨步跳!

给我跳直了!

歪歪扭扭的,想栽田里去?”

陈磊咬着牙,一次次起跳。

没有沙坑的缓冲,脚掌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地面上,震得小腿骨发麻。

帆布沙袋磨着脚踝的皮肤,很快那里就一片红肿,渗出血丝,又被汗水腌渍,火辣辣地疼。

竹竿被横在田埂上,高度一点点增加。

他必须助跑,跃过它。

失败是家常便饭,身体重重摔在田埂另一侧的泥地里,沾一身湿泥和草屑。

周教练就在旁边看着,从不伸手扶他,只有冰冷的命令:“起来!

再来!”

训练间隙短暂的休息,他瘫倒在晒谷场边干燥的稻草堆上,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

他抬起被沙袋磨破的脚踝,血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黏糊糊的。

他扯下脖子上那条早已看不出原色的旧毛巾,胡乱擦着汗,毛巾粗糙的纤维摩擦着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望着远处县城方向模糊的
灯火,想起教室里那些刷不完的题海。

这里的苦,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疼在皮肉上,却也奇异地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踏实感。

至少,每一次跳跃,都在朝着那个“保送”的承诺挪动。

下午往往是重复的起跳练习。

周教练在沙坑前(如果那能称之为沙坑的话)用卷尺仔细量好距离,钉下木楔做标记。

“踏板!”

他指着起跳点,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眼睛给我盯死了!

想着那根楔子!

踩准!”

陈磊助跑,冲刺,目光死死锁住那小小的木楔。

冲得太猛,收不住脚,身体狠狠砸在沙坑边缘的硬地上,半边身子瞬间麻木;有时又因为犹豫,起跳点短了一截,软绵绵地落入沙中,成绩惨不忍睹。

周教练的骂声毫不留情:“木头脑袋!

硬得像石头!

踩点!

踩点懂不懂?

用点心!”

夕阳西下,把陈磊的影子在煤渣跑道上拉得很长很长。

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挪地走回宿舍。

脚踝上的伤口结了暗红的痂,又被新磨出的血水泡软。

饭堂里粗糙的饭菜吃在嘴里味同嚼蜡。

他把自己摔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疲惫和疼痛。

窗外的夜色浓重,县城的方向灯火阑珊。

他闭上眼,脑子里不是函数方程,而是那条石灰线,那根竹竿,那个小小的木楔。

保送大学的光,在黑暗里微弱地亮着,支撑着他沉入梦乡,迎接第二天同样残酷的黎明。

<省运会。

第一次走出小县城,来到省城的体育场。

眼前的一切对陈磊来说都像是另一个世界。

鲜红的塑胶跑道像一条巨大的、柔软的丝带,在阳光下泛着光,踩上去弹性十足,每一步都感觉有股力量从脚下反弹上来,推着他向前。

巨大的看台层层叠叠,空旷得让人心慌。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橡胶和消毒水混合的、陌生的味道。

他穿着县城体校统一发的、洗得发白的蓝色背心和短裤,站在一群装备精良、神色自信的对手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那些人身上的运动服色彩鲜艳,印着他看不懂的英文品牌标志,脚下的跑鞋崭新、轻巧,鞋底复杂的纹路清晰可见。

他们谈笑风生,互相拍打着肩膀热身,眼神里带着一种陈磊从未见过的、属于“专业”的笃
定。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边缘已经磨得起毛、鞋底花纹几乎磨平的廉价运动鞋,脚趾在里面局促地动了动。

一种强烈的自卑和格格不入感攫住了他,手心开始冒汗,黏腻腻的。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镇定。

周教练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他的背上:“怕个鸟!

跑道是红的,沙子是黄的,跟咱那煤渣路有啥不一样?

跳你的!

就当在晒谷场上蹦跶!”

教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粗粝,却像一剂强心针,让陈磊绷紧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

轮到陈磊上场了。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陌生的橡胶味涌入鼻腔。

他站上那条鲜红的跑道,目光投向远处那个金黄色的、平整松软的沙坑。

他助跑,脚步踏在弹性十足的塑胶跑道上,感觉异常轻盈,甚至有些不习惯。

他努力回忆着在煤渣跑道上无数次练习的节奏和步点。

起跳!

他猛地蹬地,塑胶跑道强大的回弹力瞬间将他高高抛起。

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单脚跳,跨步跳,再奋力一跃!

风声在耳边呼啸。

落地!

身体砸进那松软厚实的沙子里,激起一片金色的沙浪。

看台上似乎传来几声零星的惊叹。

陈磊从沙坑里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子,急切地看向测量员。

当那个数字被清晰地报出来时,他自己都愣住了。

一个远超他平时训练成绩的数字!

一个足以让旁边那些“专业”选手侧目的数字!

巨大的喜悦像电流一样瞬间贯穿全身,他几乎要跳起来!

他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周教练的身影,想分享这份狂喜。

然而,一个穿着大会组委会制服的工作人员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记录板,眉头紧锁。

他径直走向裁判席,低声交谈了几句。

裁判长面无表情地拿起扩音器。

“第三道,陈磊,成绩取消。”

冰冷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场,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冷漠。

“为什么?”

陈磊冲了过去,声音因为激动和不解而发颤。

工作人员指了指记录板,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没有注册信息。

你不在运动员注册系统里。

成绩无效。”

如同兜头一盆冰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火焰。

陈磊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茫然地看向周教练。

周教练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额头青筋暴起,他猛地冲过来,一把揪住那个工作人员的衣领,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放你娘的屁!

老子的人!

老子辛辛苦苦带出来的!

凭什么不算?

什么狗屁注册?

老子不懂那个!”

场面瞬间混乱。

保安迅速围了上来,强行分开了暴怒的周教练和一脸公事公办的工作人员。

周教练还在跳脚大骂,被几个人死死架住。

陈磊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混乱的中心,耳边是周教练愤怒的咆哮、工作人员冰冷的解释、周围选手意味不明的低语和窃笑,还有裁判长不断重复的“成绩无效”的宣告。

那鲜红的塑胶跑道、金色的沙坑、明亮的灯光……此刻在他眼中都扭曲变形,散发出冰冷刺骨的嘲讽。

他刚刚飞越的距离,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保送的光,熄灭了。

他像个闯入者,被规则无情地一脚踢出了这个光鲜的舞台。

沉重的无力感攫住了他,比脚踝上绑过的铁砂袋还要沉重千百倍。

省运会那场冰冷的闹剧,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陈磊心里。

回到县城那个破旧的体校训练场,煤渣跑道似乎更灰暗了,沙坑里的碎石更加硌脚。

周教练的骂声少了,更多的时候是沉默地蹲在跑道边,一支接一支地抽着劣质香烟,眉头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陈磊的训练却像着了魔。

他不再需要催促,每天天不亮就出现在跑道上。

沙袋绑得更紧,重量似乎也增加了。

助跑,冲刺,起跳!

动作一次比一次更凶狠,落地一次比一次更沉重。

他把自己一次次砸进沙坑里,仿佛要把所有的屈辱、愤怒和不甘都砸进这片沙土。

汗水混着沙粒,在他脸上、脖子上划出一道道泥痕。

脚踝上那些反复磨破的伤口结了痂又被撕裂,渗出的血染红了沙袋的帆布边缘。

周教练偶尔会吼一嗓子:“悠着点!

腿不要了?!”

但更多时候,只是沉默地看着,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这天下午,天色突然变了。

铅灰色的乌云像肮脏的棉絮,沉甸甸地从天边压过来,迅速吞噬了太阳。

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一丝风都没有。

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像巨大的车轮碾过天空。

训练场上只剩下陈磊一个
人。

周教练似乎有事离开了。

陈磊刚完成一组跳远。

他站在跑道尽头,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煤渣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望着那片越来越近的乌云,胸膛里那股憋屈的火焰非但没有被这沉闷压抑下去,反而越烧越旺。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注册”就能抹杀他拼尽全力的一跳?

凭什么他脚下的煤渣路,就比不上那些鲜红的塑胶?

第一颗豆大的雨点砸在他汗湿的额头上,冰凉。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雨点骤然密集起来,噼里啪啦地砸在干燥的煤渣跑道上,激起一小股一小股的烟尘。

很快,烟尘被更大的雨势扑灭,跑道迅速变得湿滑泥泞,煤渣被雨水冲刷着,颜色变得更深、更脏。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雨幕。

雨水顺着陈磊的头发、脸颊往下淌,模糊了他的视线。

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非但没有浇灭他心里的火,反而像是泼在滚油上,瞬间引爆了压抑已久的情绪。

他猛地甩掉脚踝上沉重的沙袋,帆布带子啪地一声砸在泥水里。

他转过身,面对着那条在暴雨中变得一片混沌、泥泞不堪的煤渣跑道。

助跑!

没有起跳板,没有标记。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用尽全身力气沿着湿滑的跑道冲刺!

脚下的煤渣被雨水泡软了,每一步都溅起浑浊的泥浆,每一步都打滑,身体剧烈地摇晃着,随时可能摔倒。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抽打着脸颊,几乎让他窒息。

但他不管不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跳出去!

跳出这条该死的跑道!

起跳点在哪里?

他不知道!

全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在身体冲到一个极限速度的瞬间,他发出一声嘶哑的、被雨声吞没了大半的怒吼,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蹬向那片湿滑泥泞的地面!

身体猛地腾空而起!

单脚跳!

跨步跳!

跳跃!

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是翻滚的泥浆和浑浊的积水。

世界在疯狂的雨幕中旋转、扭曲。

落地!

他整个人狠狠地砸在跑道尽头那片被雨水浸泡的泥地里,泥水四溅!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翻滚出去好几米,浑身瞬间裹满了粘稠冰冷的泥浆,狼狈不堪。

他挣扎着爬起来,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嘴里的泥水。

暴雨依旧无情地冲刷着他,
冰冷的雨水带走体温,也带走了一些狂热的愤怒。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色运动夹克、撑着一把黑伞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时静静地站在了跑道边缘的雨幕中。

伞沿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穿透雨帘,牢牢钉在他身上。

陈磊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茫然地看向那个身影。

伞沿微微抬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表情冷峻的中年男人的脸。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陈磊满是泥浆的身体,最后落在他那双沾满泥泞、却依旧能看出有力线条的腿上。

“刚才那跳,”男人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哗哗的雨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超风速,不算数。”

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像重锤敲在陈磊心上,“但凭你蹬地那股子疯劲…还有这破天气里敢这么冲的胆…”男人向前走了两步,黑伞遮住了陈磊头顶倾泻的暴雨。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泥水里的少年,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骨子里的倔强。

“我叫赵刚,省队的。”

男人报出名字,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给你两条路。”

他竖起两根手指,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在他指尖汇成细小的水线。

“第一,”他收回一根手指,“现在跟我走。

进省队,吃住全包,有塑胶跑道,有专业队医,有科学训练计划。”

他顿了顿,目光像探针一样扎进陈磊眼底,“代价是,一切从头开始。

忘掉你在煤渣路上那套野路子,把你的动作、节奏、习惯,全给我掰碎了重来!

按我的规矩练。

吃得下这份苦,熬得住这份罪,你才有资格站上真正的赛场。”

冰冷的雨水顺着陈磊的头发、脖子往下淌,流进衣领,冻得他一个激灵。

赵刚的话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紧。

塑胶跑道…专业队医…真正的赛场…这些词带着巨大的诱惑力,却也透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忘掉一切?

像周教练那样绑着沙袋在泥地里摔打的日子…都要被否定吗?

赵刚的手指依旧竖着,那根代表着“省队”的手指悬在雨幕中。

“第二,”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晰,“回去。

回你的县城高中,接着刷你那永远及不了格的卷子


高考?

呵。”

他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按你现在的底子,能摸到个三本的门槛,就算祖坟冒青烟了。

跳远?

世界冠军?”

他摇了摇头,雨水从伞沿滑落,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模糊的水帘,“刚才那跳,就是你人生的最高点。

以后?

做梦都别想够到。”

赵刚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穿了陈磊仅存的侥幸。

高考那座大山,瞬间压得他喘不过气。

三本?

那微薄的未来,像一张灰暗的网,兜头罩下。

雨声哗哗,淹没了整个世界。

只有赵刚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穿透雨帘,牢牢锁定他。

“选吧。”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重逾千钧。

陈磊站在冰冷的泥水里,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操场另一头,体校那排低矮破旧的平房。

周教练的身影没有出现。

只有灰蒙蒙的雨幕,和那条被冲刷得一片狼藉的煤渣跑道。

脚踝处磨破的伤口被冰冷的泥水浸泡着,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这痛楚,如此熟悉,如此真实。

他猛地转回头,沾满泥浆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在暴雨中亮得惊人。

他张开嘴,冰冷的雨水灌了进去,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我跟你走。”

伦敦碗巨大的环形看台像沸腾的熔炉,八万人的声浪汇聚成实质性的压力,撞击着赛场上每一个人的耳膜和神经。

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鲜红的数字冰冷地滚动着,记录着这个星球上最顶尖的跳跃者们创造的距离。

空气里弥漫着汗水的咸腥、橡胶跑道被阳光炙烤后的独特气味,还有那种顶级竞技场特有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陈磊站在助跑区的边缘,用力地活动着脚踝。

那该死的警报声,仿佛不是来自赛场的喧嚣,而是从他自己身体的深处、从那条支撑了他无数个日夜的左腿跟腱深处,尖锐地、持续不断地鸣响着——撕裂的警报!

像一根烧红的铁丝,缠绕着神经,每一次轻微的牵拉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赵刚,那个把他从泥泞中带出来的男人,此刻像一尊沉默的铁塔立在他旁边。

赵刚没有看他,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那条精准的起跳板,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噪音,钻进陈磊耳朵里:“第五
跳结束,你排第三。

那个俄罗斯人17米21,领先你8公分。

美国人17米15,在你后面。

最后一跳。”

陈磊深吸一口气,伦敦碗混合着汗水与橡胶的空气涌入肺部,带着一种冰冷的灼烧感。

他抬眼看向那块巨大的屏幕,自己的名字“CHEN Lei”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17.13m”。

第三。

距离巅峰,只有一步之遥,却又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俄罗斯人博格丹诺夫的名字高高在上,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

那个17米21,像一座山。

“记住,”赵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冷静,“你的腿,是你自己的。

脑子,也是你自己的。

跟腱的信号,是身体在叫唤,但它不是判决书!

最后这一跳,跳进沙坑之前,你的脑子,必须比你的腿更硬!”

赵刚猛地转过头,那双鹰眼锐利如刀,直刺陈磊眼底深处:“想想你第一次在省城那条红跑道上跳出来的距离!

想想你被取消成绩时那股子邪火!

想想你为了站在这里,在省队训练馆里摔过的跟头、流过的血汗!

这条跑道,这片沙坑,不是给你用来害怕的!”

“助跑!

踏板!

飞起来!”

赵刚的声音陡然拔高,像炸雷一样在陈磊耳边轰响,“把你在煤渣路上、在泥水里憋着的那股子疯劲,全给我砸进这一跳里!

世界就在你脚下,陈磊!

跳出去!”

陈磊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跟腱处的警报尖叫着,撕扯着他的意志。

他用力闭上眼,再猛地睁开。

视野里,那鲜红的塑胶跑道仿佛在扭曲、变形。

颜色褪去,质地改变。

不再是光洁的、富有弹性的现代科技产物,而是变成了……那条灰扑扑的、坑洼不平的、承载了他所有起点和屈辱的县城煤渣跑道!

跑道边缘被雨水冲刷出的沟壑,跑道中央被无数脚步反复踩踏留下的深深印痕,甚至鼻尖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混合着泥土、汗水和劣质橡胶的、熟悉又刺鼻的味道……它就横亘在眼前,从脚下一直延伸向远方那块金黄色的沙坑。

世界在轰鸣,八万人的呐喊,对手沉重的呼吸,裁判的指令声…一切背景音都潮水般退去。

只剩下脚下这条具象化的、通往过去和未来的煤渣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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