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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发表时间: 2025-05-21

青骢马的铁蹄在青石板上敲出脆响,苏蘅的指尖刚触到信笺封泥,就被那抹余温烫得缩了缩。

差役的牛皮靴碾过满地碎叶,粗粝的声音混着风灌进耳朵:“上头说这信要见血封喉的急,小的出了驿站就没敢停。”

她捏着信角的手微微发颤。

麒麟印的纹路在暮色里泛着暗红,像滴未干的血。

指甲盖顶开封泥的瞬间,风卷着公堂残留的哭腔撞过来,李大娘儿子投河前的水响,刘大福被拖走时绣鞋刮地的刺啦声,突然全涌进耳朵。

信笺展开的刹那,“裴御史”三个字撞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前两日在纸坊暗格里摸到的“漕运印”纸条,陈三说的“漕运船装的不只是货”,还有张老爹信里提的“吴典吏带二十箱文书”,忽然在脑海里拧成一团麻绳。

“苏典吏?”差役扯了扯缰绳,青骢马打了个响鼻,“小的得回驿站销差了。”

苏蘅这才惊觉自己捏着信笺的指节发白。

她抬头时,差役已翻身上马,衣摆带起的风掀得信笺哗哗响。

马蹄声渐远,她望着县衙门口摇晃的灯笼,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京城来的监察御史,专查贪腐的裴砚,怎么会突然盯上南阳县这桩伪契案?

“王大人!”她冲进后堂时,官服下摆还沾着公堂地上的水痕。

王知县正往茶盏里续水,茶勺“当啷”一声磕在瓷壁上,“慌什么?”

“京城急件。”苏蘅把信笺摊在案上,目光扫过王大人骤缩的瞳孔,“裴御史三日后抵南阳县,查伪契案。”

茶盏“啪”地落在案上,溅湿了半页未批的公文。

王大人的手指抠进案几缝隙,指节泛白:“裴砚。。。那是都察院的活阎罗,前年查扬州盐引案,连巡盐御史都被他摘了顶子。”他突然抬头,“你可把案子查透了?

刘大福背后的漕运线,可抓稳了?“

苏蘅喉结动了动。

她想起马厩里翻出的真契,纸页边缘还沾着刘大福藏契时蹭的草屑;想起纸坊暗格里那张“漕运印”的纸条,墨迹是新的,该是刘大福收到消息后刚写的。

可漕运衙门的底册还没查,吴典吏的船还没到,这些都像悬在头顶的刀。

“今夜就召典史、户房来议事。”王大人扯了扯官服,起身时带翻了茶盏,“苏典吏,你把这月查案的文书、证人供词都理出来,尤其是涉及漕运的部分,裴御史要的是铁案,不是糊涂账。”

议事厅的烛火一直烧到三更。

苏蘅站在案前,手指点着铺开的伪契:“真契用的是本地竹纸,墨色偏灰;伪契用的是漕运官署特供的桑皮纸,墨里掺了松烟,颜色发乌。”她抽出张李大娘家的真契,“这纸边有虫蛀痕迹,是十年前的旧契;伪契的纸纹太新,刘大福说是重写的,可十年前的地契格式哪会用‘大靖二十三年’的年号?”

典史老张捻着胡子点头:“苏典吏说的是,前日我去查户房底册,发现刘大福往漕运报的田亩数比实际多了三成,这多出来的,怕都是拿伪契吞的。”

王大人的笔尖在纸上游走,突然停住:“裴御史最恨文书不实,明日你带几个人去漕运码头,把这月过船的货单、税票都抄回来。

另外,把李大娘这些苦主的状子再誊一遍,要按了手印的。“

散会时,更鼓敲了四下。

苏蘅抱着一摞文书往档案室走,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纸页上投下蛛网似的影子。

她翻到刘大福私藏的真契,指尖突然顿住,张大力他爹的地契右下角,有块淡褐色的痕迹,像是茶水泼过。

可前日在公堂上,张大力说他爹是在雨里跪了三天求刘大福找契,雨水浸过的纸,应该是皱的,怎么会只有一块圆斑?

她凑近闻了闻,松烟墨的香气里混着股甜腻的桂花香,这是南阳县最大的香粉铺“醉春楼”才有的桂花香囊味道。

刘大福房里摆着半盒醉春楼的香粉,前日被衙役搜出来时,盒子底下还压着半张漕运船票。

“难道这契不是张老爹在雨里丢的?”苏蘅捏着地契的手发紧。

她想起张大力红着眼眶说“我爹把契贴身揣着”,可贴身揣的契,怎么会沾到香粉?

更鼓敲了五下,东方泛起鱼肚白。

苏蘅把地契小心收进檀木匣,系紧腰间的铜鱼符。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摸了摸袖中张老爹的信,“漕运吴典吏十五抵南州”,今日已是十三,得赶在裴御史来之前,把这团乱麻理出个头绪。

她推开档案室的门,晨雾裹着槐花香涌进来。

远处传来卖早点的梆子声,她却朝相反方向走去,李大娘家的土坯房在北巷尽头,院门口那棵老槐树,该开了第一茬花。

北巷的青石板被夜雨浸得发亮,苏蘅的皂靴碾过水洼时溅起细珠,沾湿了半幅裤脚。

老槐树下那扇褪色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飘出熬粥的米香,李大娘家的灶火,总比别人家早半个时辰。

“李大娘?”她抬手叩了叩门环,铜环撞在木门上的闷响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大娘系着补丁摞补丁的蓝布围裙,手里还攥着把洗得发白的竹刷,见是她,眼眶瞬间红了:“苏典吏,快进屋坐!”

土坯房里光线昏暗,土灶上的砂锅里咕嘟着稀粥,案几上摆着半块发硬的炊饼。

李大娘慌忙用围裙擦了擦木凳:“前日在公堂,要不是你翻出真契,我那苦命的娃。。。怕是要冤死。”她抹了把脸,声音发颤,“你坐,我给你倒碗热水。”

苏蘅按下她的手:“大娘,我是来问地契的事。

您还记得十年前立契时的情形么?“她从袖中抽出个牛皮纸本,笔锋悬在纸页上方。

李大娘的手指绞着围裙角,指甲盖泛着青白:“那年春上,我家男人还在。

我们俩带着娃,揣着攒了三年的银钱,在县西买了三亩薄田。

刘大福那杀千刀的,说要’走官契‘,让我们把旧契交给他换新的。“她突然顿住,”对了,旧契右上角有个朱笔写的编号,我男人识得几个字,说那是’南字柒拾贰号‘。“

笔锋在纸页上重重一顿。

苏蘅的瞳孔微微收缩,她前日从刘大福马厩里翻出的真契,编号明明是“南字柒拾叁号”。

“大娘,您确定是柒拾贰号?”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碎了老人的回忆。

李大娘突然直起腰,浑浊的眼睛亮了一瞬:“我男人把契贴身揣着,临交的时候还念叨呢:’柒拾贰,咱老李家的底气。

’后来他走得急,我翻他贴身的布兜,就剩张碎成两半的旧契角,上头的柒拾贰还清楚着。“她掀开炕席,从底下摸出块破布,展开是半张泛黄的纸角,朱红的”柒拾贰“三个字被浆糊粘得歪歪扭扭。

苏蘅的指尖抚过那半张纸角,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刘大福交出来的“真契”编号是柒拾叁,而李大娘保存的旧契角是柒拾贰,这说明要么刘大福调换了契纸,要么户房底册被篡改过。

“大娘,您收好这个。”她把纸角小心包好,“三日后京城来的御史要查案,这是要紧的证物。”

离开北巷时,槐花瓣落在她肩头。

苏蘅攥着牛皮纸本,脚步比来时快了三分,户房的底册在东跨院档案室,张文这两日正整理去年的田契卷宗,或许能从他那儿找到线索。

县衙东跨院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张文的青衫下摆沾着墨渍,正蹲在满地文书里翻找。

见苏蘅进来,他赶紧起身,袖中掉出半块芝麻糖:“苏典吏,王大人让我核对近十年的田契底册,您看这。。。。。。”

“先找十年前县西三亩田的契。”苏蘅把牛皮纸本拍在案上,“李大娘家旧契角是柒拾贰号,但刘大福交的是柒拾叁。”

张文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间翻飞,突然停住:“柒拾贰号对应的,是张屠户家的地!”他抽出张契纸,“您看,张屠户十年前买的县西三亩田,编号柒拾贰,四至写得清楚。

柒拾叁号。。。。。。“他又翻出另一张,”是刘大福自己的庄子!“

苏蘅的指甲掐进掌心。

刘大福把自己庄子的契号,套在了李大娘家的田产上,如此一来,户房底册显示柒拾叁号属于刘大福,而李大娘的柒拾贰号被张屠户顶了名,三亩薄田就平白成了无主之地,任他侵吞。

“去查张屠户的口供。”她抓起案上的契纸,“他说十年前没买过县西的地,可底册上有他的手印,这手印,怕是被人拓了去。”

张文的额头冒出细汗:“我这就去调张屠户的状子!”他转身要走,却被苏蘅拽住:“等等,把去年户房换契的记录也带上。

刘大福能改底册,定是趁换契时动了手脚。“

两人正埋头比对,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咚”的一声,木门被撞开半寸,赵小梅扶着门框直喘气,发间的银簪歪在耳后:“苏。。。苏典吏,刘大福的手下。。。在西街茶棚聚着!”她抹了把脸上的汗,“我听见他们说‘趁裴御史来前,把柒拾贰号的旧契烧干净’!”

苏蘅的瞳孔骤缩,手底下的契纸被攥出褶皱。

刘大福这是要毁证!

她扫了眼案上的牛皮纸本,又看了看张文发白的脸,咬了咬牙:“去叫典史带衙役守茶棚,我去马厩查刘大福的文书箱,”话未说完,赵小梅又急道:“还有,他们说‘吴典吏的船提前到了’!”

吴典吏!

苏蘅的后颈瞬间绷直。

漕运吴典吏的船原本十五到,如今提前两日,定是来串供的。

她扯下腰间的铜鱼符拍在案上:“张文,你带着底册去见王大人,就说伪契案牵扯漕运,要他立刻行文州府扣船!”

话音未落,她已掀开门帘冲了出去。

风卷着槐花香撞进屋子,张文攥着契纸的手微微发抖,他望着苏蘅消失在廊角的背影,突然想起前日王大人说的话:“这女子啊,是块能凿穿顽石的铁錾子。”

而此刻,那把铁錾子正攥在苏蘅手里,带着破局的锋锐,朝着更深的阴云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