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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发表时间: 2025-05-21

退堂鼓的余音还在县衙飞檐下打转,苏蘅的指甲已深深掐进掌心。

那半张残纸裹在袖中,“漕运”二字像块烧红的炭,隔着几层布料都烙得她生疼。

她望着刘大福被衙役拖走时踢翻的茶盏,茶渍在青砖上蜿蜒成蛇形,和残纸上模糊的墨迹竟有几分相似。

“苏典吏?”王大人的随从在廊下唤她,“后堂备了点薄礼,大人说您且收着。”

苏蘅低头应了声,转身时却瞥见张大力挤在围观的乡民里。

那河工队长攥着顶破草帽,指节发白,目光正往她袖中扫。

她心里一紧,这汉子前日在纸坊暗格里摸到伪契模板时,手都没抖过,如今倒像被什么吓到了。

当夜,苏蘅没回常住的驿馆。

她裹着件灰布斗篷,绕了三条巷子,敲开城南老书吏张老爹的门。“张叔,”她把残纸摊在油灯下,“您见多识广,这‘漕运’二字的墨色。。。。。。”

张老爹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枯瘦的手指抚过纸纹:“这是松烟墨,掺了螺子黛。”他突然抬头,“前儿州府来送文书的赵典史说,漕运衙门新换了当差的,专管文书的吴典吏最喜用这种墨。”

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

苏蘅想起白日里刘大福撞柱时,腰间散了一地的玉牌,其中有块羊脂玉,刻着“漕”字暗纹。

她捏紧残纸,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原来伪契案的线头,早被人系在漕运这张大网上了。

三日后晌午,苏蘅蹲在纸坊后院的废纸堆里。

张文举着个铜灯盏,火光映得他额角汗珠发亮:“蘅哥,这堆纸都泡了水,能看出什么?”

“看纤维。”苏蘅捡起片碎纸,对着光,“真契用的是桑皮纸,纤维粗;伪契是竹纸,细。”她指尖突然顿住,碎纸上竟印着半枚模糊的押记,“还有这个,和李大娘家旧契的焦痕对得上!”

张文倒抽口凉气,蹲下来帮着翻找。

两人直寻到日头偏西,才凑出五张带焦痕的碎纸。

苏蘅把纸往怀里一揣,对张文道:“去把十二户乡民都请来,明儿公堂对质。”

“可刘大福在牢里放话。。。。。。”张文欲言又止。

“他放的屁比伪契还臭。”苏蘅拍了拍腰间的铜鱼符,这是王大人前日赏的典吏腰牌,“有王大人撑着,咱们怕什么?”

第二日卯时三刻,县衙公堂挤得水泄不通。

王大人的惊堂木刚落下,刘大福就吼起来:“那些碎纸能算证据?

分明是有人栽赃!“

苏蘅上前一步,将五张碎纸拼成半幅:“刘员外说伪契是近月才造的,可这些碎纸的竹纤维都发脆了,”她转向李大娘,“大娘,您说二十年前晒契时,房梁落了火星?”

“是!”李大娘抹着眼泪,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我家那半块旧契烧了角,一直收在灶王爷龛里。”她展开布包,焦黑的契角与碎纸严丝合缝。

堂下响起一片“啧啧”声。

周乡绅的白胡子直颤,突然指向苏蘅:“你个小小典吏,凭什么查我钱庄?”

“凭王大人的签票。”苏蘅甩出一叠账册,“纸坊‘进纸银’共一百三十七笔,每笔都转到了‘福来钱庄’,”她翻开最后一页,“而‘福来钱庄’去年往漕运衙门送了三车纹银,账上写的是‘文书润笔费’。”

刘大福的脸瞬间煞白。

他踉跄着撞翻了案几,算盘珠子“哗啦啦”滚了满地:“你。。。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张大力挤到堂前,裤脚还沾着河泥,“我带着河工修堤坝时,在周乡绅家废井里捞出半箱契纸!”他举起块油纸包,“上面的暗印,和李大娘家的一模一样!”

王大人的惊堂木重重落下:“传仵作!验这些契纸的年月!”

苏蘅退到廊下,看着衙役抬着木箱鱼贯而入。

日头晒得她后颈发烫,却比不过袖中另一张新得的纸,那是今早张老爹差人送来的,上面写着“漕运吴典吏上月往南州送了二十箱文书”。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她望去,见最末排有个灰衣老汉正往堂内挪步。

老汉腰间系着根草绳,手里攥着卷破布,目光扫过她时,嘴唇动了动。

苏蘅心头一跳。

她知道,这老汉是城南码头的老搬运工,而城南码头,正是漕运货船的必经之处。

老搬运工的草绳在堂下磨出沙沙响。

苏蘅盯着他裤脚沾的河泥,和张大力修堤坝时带回来的一模一样。

她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三日前在码头茶棚听见的闲聊:“漕运的船总在寅时卸货,老陈头守夜最久,连货箱上的封条都看得清。”

“堂下何人?”王大人的声音震得房梁落灰。

老汉抖着破布跪下去,鱼腥味混着潮霉气漫开:“小的陈三,城南码头守夜的。”他展开破布,里面滚出个油纸包,“上个月十五,周乡绅雇小的搬货,说是给漕运衙门送文书。

可那箱子沉得反常,小的手滑摔了个角,“他掀开油纸,露出半截带墨痕的纸边,”您瞧,和李大娘家的契纸一个纹路!“

堂下炸开一片抽气声。

刘大福的山羊胡剧烈抖动,突然扑向陈三:“你个老浑蛋!

老子给过你五贯钱封口!“

衙役赶紧上前按住他。

苏蘅却注意到陈三脖颈泛红,那是被人掐过的指痕。

她摸向袖中前日在码头墙根捡到的半块碎银,终于明白这老汉为何今日才露面:刘大福昨日差人堵了他的破船,可他连夜划着漏底的木盆,从护城河绕到了县衙后门。

“刘员外倒是记性好。”苏蘅冷笑,从袖中摸出个布包,“这是陈伯家被砸的瓦罐里捡的,五贯钱的封条还在,上面盖着’福来钱庄‘的印。”她将布包甩在刘大福脚边,铜钱“叮铃”滚到他绣着云纹的皂靴前,“您说他收了钱,可钱还没焐热,您的人就砸了他的家。

陈伯要是图钱,何必顶着雨来公堂?“

陈三突然抹了把脸:“小的儿子前年修河坝,被周乡绅的家丁推下堤,”他抬起浑浊的眼,“那天他攥着块契纸喊‘爹,这地不是咱的’,血把纸都浸透了。”他抓起陈三的碎纸按在胸口,“今日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让我儿子闭眼睛!”

王大人的惊堂木第三次落下时,堂外突然涌进七八个泥腿子。

为首的是个系着蓝布围裙的妇人,手里举着半块砖:“我是纸坊的浆洗婆!

刘大福逼我们用竹纸仿桑皮纸,说‘契纸旧了才没人查’!

上个月他还烧了半屋子废契,我偷藏了块没烧透的,“她抖着递上块焦黑的纸角,和苏蘅怀里的碎纸严丝合缝。

刘大福的额头青筋暴起,突然转向王大人:“大人!

这都是苏典吏买通的刁民!

她不过是个小小典吏,凭什么越权查钱庄、审乡绅?“

“凭本府的朱批。”王大人甩下一份文书,红泥印子在阳光下亮得刺眼,“昨日州府来文,着本县彻查伪契案。

苏典吏作为主审典吏,有权调阅一切卷宗。“他扫了眼苏蘅腰间的铜鱼符,”再者,她查案以来,呈递的证物有三十余件,哪件不是你刘府、周府的手迹?“

周乡绅突然瘫坐在地,白胡子蹭了满脸灰:“我。。。我就是帮着管管账,真不知道契是假的啊!”他指着刘大福,“是他说漕运衙门有人,就算查出来也能压下去!”

“漕运?”王大人猛地直起腰,“苏典吏,你前日呈的‘润笔费’账册呢?”

苏蘅早将账册翻到末页,双手奉上:“福来钱庄去年往漕运衙门送了三笔银子,每笔都标着‘吴典吏收’。”她想起张老爹的话,“吴典吏惯用松烟掺螺子黛的墨,而伪契上的‘漕’字,正是这种墨色。”

刘大福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你们查啊!

查到漕运又怎样?

吴典吏的上司是。。。。。。“

“够了!”王大人拍案而起,“仵作!验契纸年份!”

仵作捧着木箱上前,取出块契纸对着光:“回大人,这纸纤维发脆,确是十年以上的旧纸。”他又摸了摸陈三的碎纸,“这块虽有焦痕,但竹纤维未完全碳化,与二十年前的火候吻合。”

李大娘突然扑过去,揪住刘大福的衣领:“我男人为这地跪了你三天,你说‘契丢了就再写’,原来你早把真契烧了,拿假的骗我们!”她抽抽搭搭哭起来,“我儿子要娶亲,女方家看了假契说‘地都没了娶什么’,他一气之下投了河。。。。。。”

堂下哭声、骂声连成一片。

刘大福的绣鞋被踩掉一只,露出套着金脚环的脚,在青砖上不住抽搐。

王大人挥了挥手,衙役们一拥而上,将他和周乡绅反剪双臂。

“苏典吏。”王大人的声音软了些,“你去后堂歇着吧。”

苏蘅退到廊下,后背抵着冰凉的廊柱。

风掀起她的衣角,袖中张老爹的信笺窸窣作响,“漕运吴典吏本月十五抵南州,随船带二十箱文书”。

她望着刘大福被拖走时歪斜的发冠,突然想起那日在纸坊暗格里摸到的伪契模板,最底下压着张纸条,墨迹未干:“速毁旧契,新契用漕运印。”

“苏典吏。”张文从人堆里挤出来,手里举着个粗布包,“刚在刘府马厩的草堆里翻到的,是他藏的真契!”他掀开布包,一沓泛黄的纸页在风里翻飞,“李大娘家的、张大力他爹的。。。。。。都在这儿!”

苏蘅接过布包,指尖触到纸页上熟悉的墨香,那是她从小跟着父亲抄契时,松烟墨混着槐花香的味道。

她望着公堂里乡民们抢回真契时的泪水,突然想起父亲病榻前的话:“案牍不是死的,它替活人说话。”

日头西斜时,衙役们押着刘大福等人出了县衙。

苏蘅站在台阶上,看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突然觉得后颈发寒,漕运衙门的那根线,才刚露出个头。

“得去州府查漕运的文书底册。”她摸着腰间的铜鱼符,“还得找张老爹问问吴典吏的来历。。。。。。”

“苏典吏!”

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匹青骢马停在县衙门前,马背上的差役甩下缰绳,怀里的信笺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京城来的急件,要苏典吏亲收!”

苏蘅接过信,封泥上的麒麟印还带着余温。

她望着差役翻身上马的背影,听着马蹄声渐远,突然想起公堂内陈三说的那句话:“漕运的船,装的不只是货。”

夜风掀起信笺一角,露出里面半行小字:“裴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