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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发表时间: 2025-05-21

刘大福踹门的动静散在夜风里时,苏蘅的指甲正掐进掌心。

老黄狗的尾巴还搭在她脚腕上,可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木匣铜锁的声音,方才刘大福甩袖带倒砚台那下,墨汁泼开的位置太巧了,恰好盖住伪造地契的骑缝章。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那团墨渍。

地契边缘的纸纹在月光下泛着毛边,是新裁的竹纸,和库房里存了十年的田契底档用的皮纸完全不同。“他急了。”她对着油灯嘀咕了一句,喉间泛起铁锈味,方才茶盏擦着耳侧飞过的瞬间,她闻到了刘大福身上的沉水香,混着盐仓里才有的咸腥气。

第二日卯时三刻,苏蘅抱着木匣站在张文的书案前。

这位总爱摸胡子的同僚正咬着笔杆对账,见她来,笔“啪”地掉在算盘上:“昨夜刘大福那老匹夫没敢使阴招?”

“使了,不过送了我份大礼。”苏蘅掀开匣盖,露出浸透墨汁的地契,“他怕我查骑缝章,倒把伪造的竹纸破绽露得彻底。”她指尖点在地契边缘,“张兄,你去库房把光绪二十三年的田契底档调出来,我要比对纸纹。”

张文的手指在算盘上敲出脆响,突然起身:“我这就去。”他的皂靴踩过青石板,后襟沾着的算盘珠丁零当啷,倒像是给苏蘅的计划打着拍子。

接下来三日,县衙的库房门槛被两人踩得发亮。

苏蘅蹲在积灰的木架前,借张文举着的烛火一张张翻旧档。

当她在光绪二十五年的税银入库册里,发现“刘记粮行”的签名墨色比同页其他字迹深了两分时,后颈的汗毛“刷”地竖起来,那是新墨覆在旧纸的痕迹,和刘大福昨夜泼墨的手法如出一辙。

“张兄,”她捏着那页账册转身,烛火在她眼底晃出两点光,“去查州府去年发的税银火耗标准。

刘大福报的损耗比官定多了三成,这三成。。。。。。“

“进了他自己的盐窖。”张文接过话头,指节叩在案上,震得积灰簌簌落,“我昨日去码头问了,刘记粮行的船这半年总往沧州跑,那半张盐引上的‘沧州盐场’,怕不是空穴来风。”

两人对视一眼,木匣里的账册、地契、盐引残片在晨光里摞成一叠山。

王知县的签押房里,苏蘅把木匣推到案前时,老知县正揉着太阳穴看早报。

当他掀开匣盖,目光扫过税银册上深浅不一的墨迹,突然“砰”地拍案,茶盏里的水溅湿了袖口:“好个刘大福!

税银是朝廷的钱,他竟敢。。。。。。“

“大人,”苏蘅压下翻涌的血气,“昨日我让赵叔的捕快守在刘家庄外,他地窖里的盐引怕有半人高。”她摸出那日被墨汁染脏的地契,“这地契是用新竹纸伪造的,和库房底档的皮纸比对过,纸纹对不上。”

王知县的手指捏着税银册页角,泛出青白:“明日升堂。”他扯过朱笔在签押簿上画了个圈,“先着人把刘大福看押了,他不是总提周大人的门生?

我倒要看看,他那些门生敢不敢替贪墨税银的贼说话!“

公堂外的日头移到第三根廊柱时,刘大福被两个捕快押着踉跄进来。

他往日油光水滑的辫子散了半绺,马褂前襟沾着草屑,见苏蘅站在堂下,眼睛瞬间红得像充血的鱼:“苏典吏!

你一个抄文书的,凭什么查我?“

“凭这。”苏蘅举起税银册,“光绪二十五年八月,刘记粮行代征税银三千两,官定火耗是百抽二,你报的是百抽五。”她翻开另一本账册,“同月州府收到的税银是两千八百两,多出来的九十两,”她的指尖重重戳在“刘记粮行”四个字上,“进了哪里?”

刘大福的喉结动了动,冷汗顺着下巴砸在青砖上:“那是。。。。。。是粮行替百姓垫的损耗!”

“垫损耗?”苏蘅冷笑一声,从袖中抖出一叠地契,“那这些用新竹纸伪造的田契,又是替谁垫的?”她抽出一张举高,“县库房存的光绪十五年田契用的是皮纸,纸纹呈网状;你这张竹纸纹是竖条,边缘还有新裁的毛边,”她转向王知县,“大人可让师爷取底档来比对。”

堂下围观的百姓发出嗡嗡的议论。

刘大福的膝盖突然一弯,“扑通”跪在地上:“苏典吏,我。。。。。。我都是被周大人的门生逼的!”

“哦?”苏蘅盯着他额角暴起的青筋,“那沧州盐场的盐引,也是周大人的门生逼你藏的?”她摸出半张残引,“赵小梅那日在你家后院听见的‘地窖第三块青石板’,可是你自己说的?”

刘大福的脸白得像张纸。

公堂外突然传来一声咳嗽,苏蘅余光瞥见人群里挤进来个灰布短打的老头,是刘家庄的佃户张阿伯。

他攥着衣角,目光在刘大福和苏蘅之间来回晃,嘴唇动了动,却被旁边的人扯了扯袖子,又缩回了人堆里。

王知县的惊堂木“啪”地拍下:“带刘大福下去收监!”他转向苏蘅,眼里的赞许几乎要漫出来,“苏典吏,明日你随我去刘家庄起盐引,”

话音未落,堂外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苏蘅转头时,正看见张阿伯扒着门框,朝她用力点了点头。

他的袖口鼓鼓囊囊,像是藏着什么。

张阿伯的袖口在门框上蹭了两下,露出半截泛黄的纸角。

苏蘅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是皮纸特有的暗纹,和库房里光绪十五年的田契底档如出一辙。

“张阿伯,”她提高声音,尾音里裹着三分安抚,“您有话要对大人说?”

堂下霎时静得能听见廊角铜铃的轻响。

张阿伯喉头动了动,终于跨进门槛,袖中“哗啦”掉出一叠纸。

他慌忙去捡,指甲缝里的泥垢蹭在纸页上:“这、这是我家的老地契。。。。。。刘老爷说要‘替我们保管’,可去年收租时,非说我家地亩多了三亩,多要了一石粮。。。。。。”

王知县探身拾起一张,对着光看了看,拍案道:“这纸纹!

和库房底档一模一样!“

刘大福突然扑过去,被捕快死死按住。

他脖颈青筋暴起,声音发尖:“老匹夫胡言!

你家地契早被虫蛀了,我替你重立的新契,“

“重立的新契用的是竹纸,边缘毛边还在呢。”苏蘅弯腰捡起张阿伯掉在地上的地契,“张阿伯,您说说,刘老爷让您按手印时,是不是拿了杯茶挡着您的眼?”

张阿伯猛点头,眼眶泛红:“是!

他说’老叔您眼神不好,我替您看‘,可按完手印,他就把旧契收走了。。。。。。“

人群里突然挤进来个戴斗笠的后生。

他摘下斗笠,露出左脸一道刀疤,是码头的搬运工阿牛。

苏蘅认得他,前日张文去码头查船时,这小子缩在货堆后偷看,被张文塞了两个炊饼才肯说半句话。

“苏典吏,”阿牛搓着沾了盐粒的手,“我给刘记粮行搬过货。

船仓最底下压着盐包,盖着粮袋,可那咸腥气捂不住。

上个月他让我们把盐往沧州送,说‘送一趟给五文钱’,可。。。。。。“他突然梗着脖子看向刘大福,”可周大人的门生根本没在沧州接货!

那些盐全堆在刘家庄的地窖里!“

刘大福的脸瞬间煞白。

公堂外又传来响动,七八个佃户扶着老的、牵着小的挤进来,手里都攥着皱巴巴的纸,有被撕了角的租约,有按了红指印的“自愿献地书”,还有沾着泥的旧地契。

“我家的地契被刘老爷骗走了!”

“他说不交地契就断我家的水渠!”

“去年冬天我儿子病了,找他借粮,他逼我按了卖地契!”

七嘴八舌的控诉像潮水般涌来。

苏蘅退后半步,后背抵着廊柱。

她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王知县不断拍惊堂木的脆响,混着刘大福急促的喘息,混着张阿伯攥着地契时指节发白的声响。

“够了!”刘大福突然暴喝,额角的汗珠子砸在地上,“你们可知周大人的门生在州府当通判?

我、我是替他办事!

你们告我,就是告周大人!“

王知县的朱笔“啪”地断成两截。

他霍然起身,官服下摆在案角勾出刺耳的摩擦声:“周通判?

好得很!

待本知县把你贪墨税银、伪造地契、私运官盐的罪证整理成册,亲自送到按察使司,“他转向苏蘅,目光里烧着团火,”苏典吏,把那些盐引和税银账册都呈上来!“

苏蘅捧起木匣的手稳得像是刻在骨头上。

她能感觉到匣底那些纸页的重量,每一张都浸着她熬夜对墨色的眼酸,浸着张文跑断的皂靴底,浸着赵小梅在刘家庄墙根蹲了三夜的露水。

当最后一张盐引展开时,刘大福突然瘫坐在地,嘴里絮絮叨叨:“完了。。。。。。全完了。。。。。。”

王知县的判词像一记重锤砸下来时,苏蘅正盯着廊外的日头。

那光穿过飞檐,在青砖上割出一道金线,和她昨日在库房翻旧档时,照在光绪二十三年田契上的光,是同一种颜色。

“带下去!”捕快的锁链声叮当作响,刘大福被架着往堂外走。

经过苏蘅身边时,他突然抬头,眼里的狠戾像淬了毒的针:“苏典吏,你以为。。。。。。”

“我以为什么?”苏蘅垂眸看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以为周通判会来救你?

他昨日刚被巡按御史叫去问话,“她顿了顿,”赵小梅听见的,可不止地窖的青石板。“

刘大福的嘴张了张,最终被锁链拽着拖出公堂。

人群渐渐散去,王知县拍了拍苏蘅的肩:“明日随我去刘家庄起盐引,这案子办得漂亮!”他的手劲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肩胛骨,“往后。。。。。。”

“大人,”苏蘅打断他,望着堂外空了的台阶,“刘大福背后的周通判,还有沧州盐场的人。。。。。。”

王知县的手顿了顿,又重重拍了两下:“你且把文书整理好,剩下的,有按察使司呢。”

可苏蘅知道,这只是开始。

她望着衙门外那排老槐树,叶子在风里簌簌响,像极了昨日张文翻税银册时,纸页摩擦的声音。

更大的网,还在更深处张着。

暮色漫上飞檐时,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苏蘅站在县衙门口,看那匹枣红马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差役翻身下马,怀里的信笺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州府”两个墨字。

“苏典吏,”差役抹了把汗,把信递过来,“州府急件,说是。。。。。。漕运的账册到了。”

苏蘅接过信,指尖触到封泥上未干的朱砂。

她望着渐暗的天色,听见自己心跳声里,又有新的风暴在远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