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经历那些事,他如今是不是也在哪座大厦里,和她一样做着体面的工作。
或许他也会读法律专业,他们能一个学校。
如果真是那样,他一定不会退让。
可惜,现实是他的手上和身上总是沾着机油,一身的汗臭,永远也体面不了。
他那个又离婚的爸,那个凭空多出来的妹妹和他死了的妈永远也不可能是假的。
他总不能拖累人家,她的未来应该是芬芳的花路,不该是小镇上的一间修车铺子。
他做朋友就行。
他努力跟她只做朋友就很好。
空了的易拉罐被人捏扁扔进垃圾桶。
他把窗户关上,隔绝了外头的雨,淋湿的玻璃却在屋子里滑下几滴水珠。
“妈,你还记得谭林松吗?”
沈嘉趴在床上,胳膊下压着她的小熊。
视频电话那头低头绣花的人停下动作。
“以前你学校那个妈妈得了癌症,挣钱给妈妈治病的同学?”
沈嘉点头:“对,他现在在镇上开他爸留下那间修车铺。”
张仪叹气,把绣棚搁在茶几上。
“有那么个不负责任的爸也是作孽。”
沈嘉晃着脚撒娇:“妈,你和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张仪笑着说她:“你啊,现在知道想家了?”
沈嘉娇滴滴的顶嘴:“这里也是我家。”
张仪拿她没辙:“安安,你自己在老家我和你爸爸很不放心。”
沈嘉翻个身,仰面躺着,头枕在小熊肚子上。
“妈,你放心,我跟谭林松是朋友,他家住的离咱家不远。”
张仪看着她好看的眼睛,想说什么又没说。
视频挂断,沈嘉把手机放在胸前,想起黑暗中那个亮起的手机屏,唇角不禁弯起。
谭林松。
嘴比石头还硬。
她得想想,怎么跟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公平竞争。
五点的时候,沈嘉的手机响了。
她眼睛都没睁开,随手划拉两下。
电话通了,那边抱着狗的男人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中间开车门。
“起了吗?”
“嗯……”
“沈嘉?”
“嗯……”
“起了?”
“嗯……”
“真起了?”
“嗯……”
谭林松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看着屏幕笑了一声。
“我七点再给你打。”
通话结束,女孩的手垂下来,手机顺着她的脸滑落在床上。
谭林松发动车子去修车铺开门。
七点,谭林松准时打电话。
这次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清醒点儿了。
“几点走?”
沈嘉坐起来,打个哈欠,声音又娇又软。
“现在几点了?”
谭林松攥着手机的指头发紧,他看一眼墙上的挂钟。
“七点五分。”
沈嘉抓抓头发又躺回去,哼哼两声。
“九点吧。”
谭林松站了一会儿,把手机放回前台,继续回去修他的车。
张彬过来给他带了早饭。
“松哥,你今天怎么不在外面修了?”
谭林松手上用力,整条胳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
“晒。”
张彬闭嘴,前段时间天天早晨在外面也没说晒。
谭林松把零件卸下来看故障的地方。
“一会儿沈嘉要去看小塘。”
张彬往外拿豆腐脑的动作一顿,有些高兴的看他。
“你们和好了?”
谭林松扳手一扔,钻到车底下。
“又不是男女朋友,什么叫和好了。”
张彬笑着塞嘴里个包子,他师父哪都好,就嘴硬。
九点整,谭林松的车停在沈嘉门口。
沈嘉拿着牙刷出来给他开门,嘴里有泡沫,她就学着谭林松以前叫她的样子对谭林松勾了勾手。
谭林松笑一声,挑眉看她:“不是说九点?”
沈嘉拉他进门,随手一指沙发,又回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