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江临。”
沈宏远那低沉平缓、却如同淬了冰碴的三个字,清晰地撞进江临的耳膜,每一个音节都像裹着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早已被恐惧和悔恨撕扯得千疮百孔的心脏!
“最后一面”的残酷宣判尚未消散,“晚了”二字又如同最终的丧钟,在他混乱的脑中轰然炸响!
轰——!
江临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一股灭顶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僵硬冰冷!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死死勒紧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沈聿白那张惨白的、毫无生气的脸,唇边蜿蜒的血痕,还有他倒在冰冷地上、身体微弱抽搐的画面…如同最恐怖的梦魇,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
不!不可能!
沈聿白不能死!
他怎么能死?!他欠他的还没还清!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错了!他全都知道了!
“你胡说!!”江临猛地爆发出一声嘶哑破碎的咆哮,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他赤红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和疯狂的火焰,额角撞出的青紫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像一头彻底被激怒、失去理智的困兽,不管不顾地朝着挡在面前的沈宏远猛冲过去!“滚开!我要见他!让我过去!!”
他带着一股同归于尽般的狂暴气势,直直撞向沈宏远!
然而,沈宏远身后那两座如同铁塔般的保镖,反应快如闪电!几乎在江临启动的瞬间,其中一人便已侧身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凌厉的风声,精准而狠厉地一把钳住了江临猛冲过来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如同铁箍般瞬间锁死!
“呃!”江临闷哼一声,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截断!手腕处传来骨裂般的剧痛!他另一只手握紧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向保镖的面门!
另一名保镖如同鬼魅般从侧面切入,同样铁钳般的手精准地扣住了江临挥出的手腕!两人配合默契,如同两座移动的山岳,瞬间将状若疯魔的江临死死压制住!江临的双手被反剪到身后,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按得向前踉跄,几乎要跪倒在地!他拼命挣扎,额头青筋暴起,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却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江总!请您冷静!”保镖的声音冰冷而公式化,不带丝毫感情,如同执行程序的机器。
“放开我!放开!!”江临嘶吼着,拼命扭动身体,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近在咫尺、却如同隔着天堑的沈宏远,那眼神里的恨意和疯狂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将对方焚烧殆尽!“沈宏远!你这个畜生!你对聿白做了什么?!你把他怎么了?!”
沈宏远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甚至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没有丝毫褶皱的西装袖口。他看着江临在自己保镖手下徒劳挣扎、狼狈不堪的模样,如同欣赏着一场精彩的戏剧。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只有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心寒的平静。
“做了什么?”沈宏远微微偏了下头,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极其残酷的弧度,那弧度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和一种…胜利者的悲悯,“江临,这个问题,你该问问你自己。”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江临的嘶吼,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江临的耳中:
“是你,带着滔天的恨意归来,像条疯狗一样撕咬沈氏,当众羞辱他,逼他签下那份屈辱的收购协议。”
“是你,强行闯入他的私人空间,拿走了他最想掩埋的秘密。”
“是你,在他走投无路、放下所有尊严来‘求’你的时候,把他像垃圾一样掼摔在地上,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他,看着他吐血昏迷,生命垂危!”
沈宏远向前一步,逼近被死死按住的江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锁住江临布满血丝和泪痕的脸,一字一句,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凌迟着江临早已破碎不堪的心:
“是你,江临!是你亲手把他逼到了这一步!是你,把他送进了抢救室!是你,让他心脏骤停!是你…害死了他!”
“不——!!!”沈宏远最后那三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彻底击溃了江临!他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绝望嘶吼!巨大的痛苦和灭顶的绝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他所有的挣扎都停止了,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瘫软下去,全靠保镖的铁臂支撑才没有倒下。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喉咙里无法抑制的、带着血腥味的呛咳和呜咽!
“不是我…不是我…”他语无伦次地嘶喊着,声音破碎沙哑,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是你…是你逼他…是你用妈威胁他…是你用我威胁他…是你…都是你…”他猛地抬头,布满血泪的脸扭曲而绝望,“沈宏远!你才是魔鬼!你才是害死他的凶手!”
“凶手?”沈宏远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冰冷而刺耳。他微微俯身,靠近江临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恶魔的低语,清晰地送入江临的耳中:
“江临,你太天真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纯粹的凶手?只有…利益的选择,和…必要的牺牲。”
“聿白他…”沈宏远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叹息般的情绪,但那情绪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是个好孩子。可惜,太重情。太重情的人,注定要被拖累,要…粉身碎骨。”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如泥、涕泪横流的江临,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漠然:
“现在,尘埃落定了。沈氏的核心你拿到了,你的仇也报了。至于聿白…”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他应得的结果。为了沈家,为了他母亲,他…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
这四个字,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江临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他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巨大的悲痛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吞噬!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噗——!”
暗红的血雾在空中弥漫开,溅落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也溅落在沈宏远锃亮的皮鞋尖上。
江临的身体彻底软倒下去,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迅速抽离。最后残存的感官里,是保镖依旧冰冷稳固的钳制,是沈宏远那如同冰封王座般漠然俯视的眼神,是走廊深处那刺耳的、如同催命符般的医疗仪器警报声,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还有…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林锐那带着哭腔的、撕心裂肺的呼喊:
“江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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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黑暗,无边无际。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江临感觉自己像一片破碎的叶子,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沉浮。意识是混沌的碎片,记忆是扭曲的漩涡。沈聿白惨白的脸,唇边的血痕,绝望的眼神…沈宏远冰冷的嘲弄,恶魔般的低语…还有那摊刺目的鲜血…如同走马灯般疯狂闪现,撕扯着他每一根神经。
痛。
心脏像是被无数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切割、搅动,痛得他无法呼吸。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巨大的、深入骨髓的悔恨和绝望。
“对不起…对不起…沈聿白…对不起…” 破碎的呜咽如同梦呓,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无意识地逸出。滚烫的泪水滑过冰冷的皮肤,带来微弱的刺痛感。
“江总…江总…您醒醒…”
一个遥远而熟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担忧和急切,一遍遍呼唤着,试图将他从冰冷的深渊里拉回来。
“心率不稳…血压偏低…急性应激反应导致的气血攻心…静脉推注镇静剂…”
另一个更冷静、更专业的女声响起,伴随着金属器械轻微的碰撞声。
冰冷的液体顺着静脉流入身体,带来一阵麻木的舒适感,暂时压制了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江临沉重的眼皮微微颤动了几下,挣扎着,如同挣脱粘稠的泥沼。
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视野。
江临猛地蹙紧眉头,下意识地想要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臂沉重无比,如同灌了铅。
“江总!您醒了?!” 林锐那张写满焦虑和疲惫的脸瞬间在视野中放大,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惊喜。
江临茫然地转动着眼珠。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冰冷的白色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药物的气味。他躺在一张宽大舒适的床上,手背上插着输液针管,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流入他的血管。这里显然不是他冰冷的办公室,也不是医院…倒像是…某个高级病房或者私人医疗室?
“这…是哪里?” 江临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喉咙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火辣辣地疼。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胸口的闷痛逼了回去。
“江总,您别动!” 林锐连忙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急促,“这是辉耀大厦内部的顶级医疗中心VIP监护室。您刚才情绪过于激动,气血攻心,晕过去了,还…还吐了血。医生刚给您用了药,需要静养。”
吐血…晕倒…
昏迷前那撕心裂肺的一幕瞬间清晰地回涌!沈宏远冰冷的脸!那句“晚了”!那句“死得其所”!还有…沈聿白!
“聿白!” 江临猛地睁大眼睛,赤红的血丝瞬间布满眼球!巨大的恐慌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全身!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林锐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他怎么样?!沈聿白呢?!抢救室那边怎么样?!他…他是不是…”
最后那个字,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喉咙。
林锐的手臂被江临抓得生疼,但他没有挣脱,只是看着江临眼中那濒临崩溃的绝望和恐惧,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沉重的悲痛。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好半晌,才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
“江总…沈总他…抢救…无效…”
轰——!!!
如同亿万道惊雷同时在江临脑中炸开!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林锐那句如同最终审判的、残酷无比的话语,在死寂的虚空中反复回响!
抢救无效…
抢救无效…
无效…
沈宏远的话…成真了?!
“晚了”…“死得其所”…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灭顶的、足以摧毁一切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啸,瞬间将江临彻底吞噬!他猛地瞪大眼睛,瞳孔涣散失焦,死死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仿佛那里正上演着最恐怖的景象!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不…不可能…你骗我…” 他语无伦次地嘶喊着,声音破碎沙哑,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最后的挣扎,“他不会死的…他不能死…他…” 他想说沈聿白答应过要等他处理好一切去找他,想说那盒子里的信…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和呛咳!
“江总!江总您冷静!” 林锐看着江临瞬间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看着他眼中那彻底熄灭的、如同死灰般的光芒,吓得魂飞魄散!他用力按住江临剧烈颤抖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您不能这样!医生说了您不能再受刺激了!沈总他…他已经…”
“滚!你滚开!” 江临猛地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一把狠狠推开林锐!他挣扎着坐起身,不顾手背上被扯脱的针头和瞬间涌出的鲜血,也不顾胸口那撕裂般的剧痛和天旋地转的眩晕,赤着脚就跳下了床!冰冷的地面刺激着他麻木的脚心。
“我要去见他…我不信…我要亲眼看看…” 他像个迷失了方向的疯子,踉踉跄跄地朝着门口冲去!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他一定在骗我…沈宏远在骗我…聿白不会死的…”
“江总!您不能去!” 林锐扑上来,死死抱住江临的腰,用尽全身力气想要阻止他,“抢救室那边…沈宏远的人把守得很严!您现在过去只会更乱!而且沈总他…遗体…已经…”
“遗体”两个字,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临的动作猛地僵住!他像一尊瞬间被抽空了灵魂的石像,僵硬地站在原地。林锐后面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见了。脑海中,只剩下“遗体”这两个冰冷刺骨的字眼,如同魔咒般反复盘旋。
遗体…
沈聿白…变成了一具…冰冷的…遗体?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捅进江临的心脏,再猛地一搅!巨大的、无法言喻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全身每一个细胞!比五年前在机场的背叛感强烈千万倍!比刚才得知真相的悔恨更深入骨髓!
“呃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猛地从江临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噗——!!”
浓稠的、暗红色的血液,如同泼墨般溅满了林锐胸前的衣服,也溅落在冰冷光洁的地板上,如同盛开的、绝望的彼岸花!
“江总!!”林锐吓得魂飞魄散,看着江临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直挺挺地朝着地面栽倒下去!他惊恐的呼喊声在监护室内凄厉地回荡!
江临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意识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烟尘,迅速抽离。在彻底陷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他涣散的瞳孔似乎看到了什么——
在监护室角落的阴影里,那个他昏迷前还紧紧攥在手里、此刻掉落在冰冷地板上的紫檀木盒,盖子因为刚才的摔落而微微弹开了一线缝隙。
在那一线缝隙里,除了那些染血的信笺和破碎的请柬,盒底那个不起眼的、深黑色的、方方正正的物体——那个他以为是微型录音器的东西——在惨白的灯光下,清晰地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色指示灯。
那指示灯,此刻正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幽绿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