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光。
赵高身死,胡亥自戕,他这条命如同风中残烛,全系于新君一念之间。
方才那声“族”字,更是让他袖中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李相。”
我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寂静。
李斯猛地一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躬身:“老臣在!”
声音干涩嘶哑。
“国丧大典,奉常所拟仪程,寡人看了。”
我拿起一卷帛书,随意地丢在他面前的几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过于奢靡。
减三成用度,撤乐舞,禁酒肉。
举国同哀,非皇家独悲。
此事,由你亲自督办。”
“老臣……遵旨!”
李斯连忙应下,心中却是一凛。
新君登基,非但不趁机彰显威仪,反而主动缩减丧仪规模,强调“举国同哀”?
这绝非常理!
这背后隐含的意志……是收拢民心?
还是更深沉的算计?
他不敢细想,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升。
“另,”我的目光终于从简牍上抬起,落在他身上,平静无波,“蒙恬将军率军南下,粮秣转运,沿途关隘通行,皆由丞相府统筹。
不得有半分延误阻滞。
若有差池……”话未说尽,但那冰冷的停顿,比任何威胁都更具压迫力。
李斯只觉得喉咙发紧,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十万北疆精锐南下!
拱卫咸阳!
这哪里是拱卫,分明是悬在他和所有咸阳旧势力头顶的利剑!
蒙恬手握这十万虎狼之师,再加上新君身边那三百如同魔神般的玄甲铁骑……他毫不怀疑,一旦自己在这个环节上出了任何纰漏,等待自己的,将是比赵高更凄惨万倍的下场!
“老臣……老臣必竭尽全力!
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天恩!”
李斯几乎是匍匐着,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去吧。”
我收回目光,重新投向案头。
李斯如蒙大赦,深深一揖,脚步虚浮地倒退着出了侧殿。
殿门合拢的轻响传来,殿内再次只剩下烛火噼啪和我翻动简牍的声音。
十日之后。
咸阳城外,渭水之滨。
初冬的寒风掠过空旷的原野,卷起枯黄的草屑。
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
然而,这片肃杀天地间,却矗立着两股沉默的力量,如同对峙的山岳。
一侧,是三百玄甲重骑。
他们如同三百尊从地狱熔炉中锻造而出的钢铁魔神,无声地伫立。
重甲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