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书拍在紫檀桌上时,萧执的狼毫笔尖戳穿了宣纸。
墨团洇开,像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沈晏清,”他声音有点哑,盯着那纸休书,“你再说一遍?”
我麻利地拍上最后一枚私印,红得刺眼。
“王爷,和离书,您签个字。”
包袱早打好了,搁在脚边。
三年。
我嫁进这煊赫的宁王府三年,守了三年活寡。
萧执,我的夫君,大梁朝最俊美也最冷情的王爷。
他看我的眼神,比看门口的石狮子还淡。
“理由。”
他搁下笔,指尖沾了墨,黑得瘆人。
我扯出个笑,尽量显得真诚:“王爷龙章凤姿,是妾身蒲柳之质,不堪匹配。
三年无所出,犯了七出之条。
求王爷开恩,放妾身归去。”
场面话,谁不会说?
真正的原因?
是他书房暗格里,那幅珍藏的、笔触温柔的小像。
画上的姑娘,巧笑倩兮,不是我。
是他心头的白月光,苏晚照。
听说,快从江南回来了。
我这占着窝的麻雀,该识相点滚蛋。
空气死寂。
萧执的视线,从我脸上,挪到休书,再挪回我脸上。
像在掂量一件失了价值的旧物。
他忽然笑了,极冷。
“好。”
他提笔,沾了浓墨,在“夫萧执”后面,重重落下他的名字。
笔锋凌厉,几乎要破纸而出。
“滚。”
我抓起休书,塞进怀里。
那点温热的纸,贴着心口,烫得惊人。
“谢王爷成全。”
我拎起包袱,转身就走。
脊梁挺得笔直。
踏出王府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时,阳光刺得我眼睛发酸。
三年。
像一场荒唐的梦。
梦醒了,我还是那个无父无母、只剩一间破屋的孤女沈晏清。
挺好。
至少,呼吸畅快了。
我的新家在城西柳枝巷。
一间临街的小院子,前铺后宅。
院里有棵老槐树,枝繁叶茂。
我带来的丫鬟蘅芷,正吭哧吭哧地擦着落了灰的窗棂。
“小姐,”她改不了口,眼圈红红,“咱们真不回去了?”
“回哪儿?”
我打开吱呀作响的窗户,让带着市井烟火气的风灌进来,“那儿从来就不是家。”
我从怀里掏出那张休书,小心抚平褶皱。
这是我的自由契。
目光落在“萧执”两个字上。
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仿佛还能感受到他落笔时那股子压不住的戾气。
挺好的。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我沈晏清,要开始为自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