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醒来时,身下的血迹已经彻底干透,就连腿伤恢复了些许知觉。
我茫然地摸上膝盖的位置,一瞬间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抑。
唯有离婚协议上谢蕴龙飞凤舞的两个字能给予我片刻安慰。
我捡起谢蕴摔在地上的笔,在另一栏处郑重写下自己的名字。
一笔一画,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又简单到过了头。
这么轻易地就结束了和谢蕴十几年的孽缘,我只觉得不可思议。
还有一丝茫然。
我的青春和二十年代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和谢蕴深深绑定,突然没有谢蕴丈夫头衔的禁锢,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了。
我只知道,我想彻底离开谢蕴。
我勉强直起身,环视家里一周,不知不觉中,这家里关于我的东西很少很少。
每一个被谢蕴带回来的男人都如同洪水猛兽,一个两个铆足了劲想踢掉我,自然是恨我入骨。
谢蕴在那一夜,又是极度纵容她们,最喜欢看的也是她们折辱我。
第一次带回来的商界会长,失手打碎了我们一起捏的陶瓷情侣杯。
第二次带回来的明星小花,剪碎了学生时代我织给他的第一条围巾玩捆绑游戏。
第三次带回来的艺术家,拿锤子砸破了主卧的婚纱照,将我的脸砸得面目全非,却说是艺术创造。
……第九百九十七次,第九百九十八次,第九百九十九次,我的心越来越麻木。
家里我的东西,我和她的东西越来越少,各种一夜情对象留下的东西却到处都是。
第一千次,我连结婚戒指都没有了。
我呆呆地看着自己光秃秃的左手无名指,笑了,然后点燃一把火,彻底烧掉了在这里的最后一点东西。
......谢蕴把车停在别墅门前,却怎么也不敢进去。
别墅里的灯亮着,如同以往一样,他知道这个时候的魏景明应该已经做完了晚餐,在等他。
虽然他失约了很多次,哪怕早早下班回到家,谢蕴也会像现在这样坐在车里,宁愿饿到胃痛,饿到凌晨,也不愿意进去。
好像不这样,他就会忍不住想对魏景明好,想对她笑。
可魏景明也是害她没能见到于冲最后一面的罪魁祸首。
直到第九根烟烧到了尽头,烫到了指节,谢蕴才深呼出一口浊气,推开车门,走进了家里。
她没有拿后备箱里买给魏景明的礼物,而是拿起了副驾驶座上的病例。
谢蕴想知道,魏景明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推开家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奇怪的焦味,谢蕴皱起眉,第一眼就看到了地板上凝固氧化的一大滩黑色。
她猛地想起,早上魏景明好像流血了。
但那不是番茄酱吗?
谢蕴的心砰砰砰直跳,发抖着跪下去,轻轻嗅了一下,果然一股铁腥味。
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膨胀,谢蕴急得大喊:“魏景明,你在哪里!
我带你去医院!”
他匆忙打开一个一个房间门,都快把整个家掀过来了,还是看不到魏景明的身影。
最后,谢蕴终于注意到院子中央被烧得焦黑的铁桶,走进去一看,只有小小的一堆灰烬。
里面只剩下一角照片,上面只有半边女生的裙角。
谢蕴霎时瞪大了眼睛,那是他们高中毕业时的第一张合照。
意识到什么后,谢蕴拔腿就往主卧跑,打开衣柜,魏景明的衣服都已经不见了。
他现在顾不上这些事情,颤抖着手打开了衣柜深处的保险柜。
里面哪里还有他们的合照相簿,只有一份文件。
拿出来一看,离婚协议四个大字直接扎痛了他的心,匆忙放到最后,他自己的名字就在上面!
魏景明骗了他。
愤怒从脚底暴躁而起,谢蕴瞬间黑了脸,拨通秘书的电话,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魏景明去哪里了?
叫她滚过来见我!
她气得额头的青筋直跳,一想到魏景明有重病在身,可能还受了伤,又不得不软下语气:算了,你们找到他先把他送到医院,安排全国最顶尖的医疗团队给他!
魏景明要是出了问题,我跟你们没完!
秘书惶恐地连忙说是,挂断电话后,房间重新归于死寂。
谢蕴紧紧攥住了离婚协议,霎那间全部撕碎。
看着一地的碎纸片,她又陷入了深深的茫然,这几年魏景明太温顺了,以至于她都忘了,这个男人天生醋劲大,毕业旅行那会他只不过顺手帮女同学提了下旅行箱,她就噘了好久的嘴。
现在她跟那么多男人厮混过。
魏景明怎么还会要她。
谢蕴陷入了极大的空洞之中,迫切地扑到床上,想再嗅一嗅他的味道。
闻到的却是娇柔做作的古龙水味。
昨夜和林锦的胡闹、魏景明的泪水和痛苦猛地冲进她的脑海里,谢蕴暴起抓起床旁的台灯,发泄似的把所有砸得稀巴烂!
直到天明,谢蕴颓然地摔在坐在一地狼藉中。
呆呆地环视早就没有魏景明痕迹的家,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年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混账事。
手机在此时响起,谢蕴慌张接起,屏息等着。
话筒另一头的秘书却欲言又止,连声音都在颤抖:“我查到先生买了机票,刚刚上了飞机。”
“还有……谢小姐,先生三个小时前办理了销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