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黑暗中浮沉,耳边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你真要修州假扮修远席婚礼?
万一被人识破,舆论要怎么收场?
她他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父亲语气坚定:“修远已经不可能做男人了,他这辈子就到这了。
现在维持韩柳两家的脸面,又能让修州合法认上这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可是……没有可是,修州在外面吃了这么多年苦……修远现在不过是做出稍许补偿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了,现在的他除了接受还有选择吗?
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谢婉韵在沉默中叹了口气:“就按伯父说的做吧。”
我听见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成齑粉。
十三岁那年,我第一次看到婚礼杂志。
阳光打在纸页上,模糊又耀眼。
父亲揉揉我的头,笑着说他的宝贝儿子也会有全世界最风光的婚礼。
可现在,我真要穿上西装时,却连登上婚礼殿堂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说我挡了修州的路。
说我独享了太多年该让她一点。
说我已经不能生育,已经不配再要婚姻。
可那明明是我的未婚妻,我的孩子,我的婚礼,我的名字。
他们却要我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看他披挽着我的妻子,接过我的婚书,代替进我的人生。
他们还说我已经享了够多的好日子,现在不过是换他来尝一口甜罢了。
可笑的是,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来,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不是仇恨,是亲人的“理所当然”。
不知是不是巧合,我的病房恰好被安在了一楼一层一号一床。
此刻门外一堆记者扛着长枪短炮,混合着充满恶意的讨论声。
我想要蜷缩进被子了,却发现自己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修远先生,听说您当初是为了争夺家产,才逼迫谢婉韵小姐嫁给你的?”
“有人爆料您私生活混乱,孩子的父亲根本不是您,您怎么回应?”
“网传您争宠不成,才自导自演了这场苦肉计,甚至故意伤害自己,是真的吗?”
带头的记者直接扯开我的被子、衣服,对我血淋淋的伤口来了几张特写。
那些屈辱的伤痕再次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走...走开...”我声音发颤,徒劳的想要拉回衣襟。
“啧,这惨样还敢逼婚,真以为自己是主角?”
“快拍,这表情比视频里还精彩!”
“别躲啊,你越挣扎,视频点击量越高呢!”
我如同待宰的羔羊,任由对方摆布。
只能无助的闭眼,等待酷刑终结。
房门打开,为首的记者被一脚踹倒。
“都他妈给我滚”谢婉韵冲了进来“谁在敢拍,我戳瞎他的眼睛。”
她眼神通红,像头护犊的母狮。
那帮记者吓得赶紧往外跑,就连摄像机都砸坏了好几台。
我爸则是一把搂住我,用被子将我裹得严严实实。
“儿子别怕,有你爸在没人敢伤害你。”
他气到浑身颤栗,眼神通红。
别说,他们演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而我,早就没力气,也没心思去戳穿他们了。
“我只是想找人曝光黑诊所的事情,没想到事情发酵成这样...修远,你要是生气了就怪爸爸吧,千万别把自己给气坏了。”
真没意思。
我翻了个身,直接把脸埋进被子里。
有时候实在无聊,当个观众也挺有意思,因为拖得太久,加上流产后气血亏空的原因,我开始烧的全身滚烫。
当谢婉韵终于“舍得”将我送进急诊室时,抢救的大夫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溃泛发炎的伤口形成大片疮洞,甚至连抽出的血液都带着点点恶臭。
“她已经出现系统性脓毒反应,再晚一步就是多器官衰竭。”
“下体撕裂严重,腐败组织已经扩散……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想要保命,除非将肝肾肺等器官全部移植一遍,就算这样也只能终身避光避水避风,成为一个废人”谢婉韵抖的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父亲突然暴怒:“那群废物佣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明天就让他们全部滚蛋!
一个都不留!”
谢婉韵站在病床亲前,眼泪流了一脸:“修远,你一定要撑住,我可是发过誓要好好照顾你,”说罢,他更是跪倒在地:“救她!
无论花多少钱、砸多少资源。”
“给我找最顶尖的专家、最先进的药—只要她能活下来,倾家荡产我都认了!”
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吗。
如果不是当着我的面,我甚至觉得他们会笑出声来。
当手术刀切开已经化脓的皮肤时,我差点咬碎一口钢牙。
不知为何,麻醉药似乎没有生效,我甚至能清晰感受到每一寸肌肤被生生切开。
我死死咬着止血带,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坚持住...”大夫的手在抖,汗水浸透了口罩,“再忍忍...”年轻的护士小姐姐突然俯身,借着擦汗的动作在我耳边低语:“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她的眼泪砸在我手背上,温热又真实。
这竟是我受伤以来,收到的第一滴真心实意的泪。
我请她帮我带个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