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
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试了好几次,才终于用指尖捏住了那张薄薄的、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裂的泛黄纸页。
我把它一点一点地挪到眼前。
纸页上的字迹,是十六岁少女特有的那种带着点稚气和棱角的笔体,墨水是深蓝色的,有些地方因为纸张的褶皱和岁月的侵蚀而洇开、模糊。
但大部分字迹,依旧清晰得刺眼。
那字迹,我认得。
是林晚舟的。
我屏住呼吸,一个字一个字,无比艰难地辨认着那跨越了漫长时光、带着无尽酸楚和绝望的文字:“199X年,9月17日,阴。
该死的老天,连太阳都躲起来了。”
“妈终于出院回家了。
可那个小东西(我拒绝叫她妹妹!
)还在那个该死的保温箱里。
家里死气沉沉,爸整天唉声叹气,妈躺在床上像个纸人,动不动就掉眼泪。
都是因为她!
那个灾星!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她偷走了妈妈的健康,偷走了家里的笑声,偷走了我的一切!
我恨她!
我永远都不会承认她是我妹妹!
永远!!”
字迹到这里变得异常用力,几乎要划破纸张,透出书写者当时刻骨的怨毒。
下面空了一小段,笔迹换了行,墨水颜色似乎更深了些,像是隔了一段时间才继续写的。
“刚才,妈又抱着我哭,说对不起我,说以后一定补偿我…呵,补偿?
拿什么补偿?
我的生日呢?
我考上重点高中的庆祝呢?
全都被那个躺在医院里的小怪物毁了!
妈还说…还说…”字迹在这里出现了剧烈的颤抖,笔画歪歪扭扭,墨水也洇开了一大片,仿佛写到这里时,执笔的人情绪彻底崩溃了。
“妈还说…医生偷偷跟爸讲了…说那小东西身体底子太差了…是早产加上妈妈难产大出血时缺氧太久落下的病根…肾…肾发育得特别不好…医生说…说她可能…可能活不过二十岁…活不过…二十岁…”最后这几个字,被反复用力地描画了好几遍,力透纸背,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绝望的匕首,狠狠扎在纸上,也扎进了此刻看着它的我的心里。
纸页的最后一行,字迹变得异常潦草、混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绝望和毁灭气息:“活不过二十岁?
哈…哈哈…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