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立刻答,只看着她孩子,那孩子穿着之前在工地上捡到的安全帽,一脸认真地望着我。
“我记得你说过,以后要在这里盖一栋学校。”
我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轻声说:“会有的,只是换个地方。”
那晚我走出工棚,天上居然破天荒地亮了一点星光。
我把那张主图收进包里,往肩上一背,像是扛着一块还没立起的楼板。
临走前,我在工地入口那块围墙上,用红色喷漆写下几行字:“这里曾有人试着盖楼,不是为了挣钱,不是为了权力,只是为了证明,脚下的土地是可以靠双手改变的。”
第三天,我离开了镇子。
没有仪式,没有告别,只有一辆慢悠悠的绿皮火车,载着我和我的图纸,往北而去。
半个月后,赵南发来消息:市规委内部有人开始质疑调规的正当性,恒盛的合作文件出现漏洞,媒体也有匿名举报流出。
他说:“你没白干。
哪怕他们现在不承认,将来也得回头看一眼。”
我没回话,只把那条短信收藏了。
再后来,我去了甘肃一个小镇,被一所偏远学校请去做施工顾问。
他们的教学楼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砖瓦结构,一到下雨天就滴水。
没人肯投标,也没人愿意白跑几十公里来回干这种“赔本买卖”。
我去了,带着图纸,带着那台破旧笔记本,还有那张写着“苏沉社区建设服务体”的临时公章。
那天开工仪式,校长把铁锹递给我,说:“这地方偏了点,但肯定有人记得你做过的事。”
我笑了笑,接过锹,在黄土地上挖下第一铲。
阳光洒下来,尘土飞扬,我忽然想起那栋没完工的楼,想起父亲的笔记本,想起那些工友、那些夜晚、那些汗水、争吵与坚持。
我知道我没赢,可也没有输。
因为我站过一次钢架上,在所有人都说“你不可能”的时候,把一栋没根的房子撑到天亮。
而这一次,我要从头再来,盖一栋新的楼。
没有封条,没有投标,没有保安,没有围挡。
只有我,还有一群人,一锹一锹,一砖一砖,盖出一块地,也盖出一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