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下。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更漏滴水的声音,规律得催人烦躁。
不知过了多久,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轻的谨慎。
凤倾没有睁眼,只以为是李德全又送茶点进来。
然而,一股清冽的、混合着淡淡药草气息的冷香悄然靠近,取代了殿内惯有的熏香,让她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松弛了一丝。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指节修长的手,轻轻地将一只素净的白瓷杯放在了她的手边。
杯中的茶汤呈现温润的琥珀色,热气氤氲,散发出安神宁心的熟悉药香。
凤倾倏然睁开眼。
绯色的衣袖映入眼帘。
谢无咎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在她身侧,微微垂首,姿态恭谨如常。
“陛下忧思劳神,饮些安神茶,或可稍解疲乏。”
他的声音不高,清越平稳,如同玉石相击,在这过分安静的殿宇里异常清晰。
凤倾的目光锐利如刀,审视着他。
他脸上的神情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分内之事。
她并未动那杯茶,反而拿起刚刚被她扔下的那份奏疏,随手丢到他面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烦躁:“西南水患,灾民流离失所,奏疏里却尽是些陈词滥调。
谢卿,你既在此,不妨也看看?”
这话语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一个靠脸吃饭的侍君,懂什么治国安邦?
不过是给他一个难堪罢了。
谢无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份摊开的奏疏,上面的字迹和内容似乎瞬间便刻入他眼中。
他没有推辞,也没有惶恐,只是微微躬身:“臣,斗胆僭越。”
他绕过宽大的御案,并未坐下,而是极其自然地走到案旁一张稍矮的紫檀木小几前——那是平日里宫人研磨备墨之处。
他挽起过于宽大的绯色袖袍,动作流畅地研墨。
墨锭在他修长的手指下发出均匀细微的沙沙声,很快,一方浓淡相宜的墨便研好了。
他执起案上一支备用的紫毫笔,蘸饱墨汁,并未直接在那份奏疏上批注,而是取过一张干净的素笺。
略一沉吟,笔尖便落了下去。
凤倾冷眼旁观,心中嗤笑,只待他写出些荒谬之言,便顺势发作,也好出一口胸中恶气。
然而,随着他笔走龙蛇,一行行瘦劲峻拔、风骨嶙峋的字迹在素笺上迅速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