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呃……沈竹玉,你别死,你死了老娘做鬼都要下来骂你。”
苏齐慌张地跪在岸上,给我做心肺复苏。
是我执意要来游泳的。
渐冻症让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僵硬,肌肉不受控制地萎缩。
我不甘心,我想抓住最后一点能自由活动的时间。
可我高估了自己。
刚游出去没多远,我的小腿就突然抽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冰冷的海水瞬间灌进我的口鼻,苏齐拼了命地把我从水里拖了回来,对我边哭边骂。
“沈竹玉!
你这个犟种!”
“从小就犟!
学习犟,画画犟,连嫁给许光河那个混蛋也犟!”
“现在命都快没了,你还犟!”
“我求求你,别犟了,好不好?”
“跟我去瑞士,我们去治病!
我联系了最好的专家,一定有办法的!”
我咳出几口咸涩的海水,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终于,虚弱地点了点头。
去瑞士的路上,我的病情又加重了。
在飞机上,我咳出了一口血,染红了苏齐的衣袖。
飞机一落地,苏齐就马不停蹄地把我送进了早就安排好的医院。
顾言之,是渐冻症领域的顶级专家。
他为我的身体状况做测评,我的手,已经连一支笔都抓握不住了。
那支笔从我僵硬的指间滑落,掉在地上。
顾言之弯腰捡起来,重新放回我的手心,用他的手合拢我的手指,帮我握住。
“别急,我们慢慢来。”
他的声音很温和,病房门却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沈竹玉!”
一声暴喝,许光河带着滔天的怒火和恐慌跑了进来。
他双眼布满了血丝,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疯狂。
他死死盯着顾言之握着我的那只手,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沈竹玉,跟我回家!”
他一把挥开顾言之抓住我的手腕,捏得我手腕生疼。
我费力地控制着肌肉,从他滚烫的掌心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许光河,”我看着他,声音很轻,也很累,“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许光河的身体剧烈地一震,脸上血色尽失。
他被这句话刺痛,突然放软了姿态,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卑微的语气哀求我:“竹玉,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知道了,那首曲子……是你写的,是宋时念骗了我。”
“是我混蛋,是我有眼无珠,我把鱼目当了珍珠。”
“我和宋时念已经断了,我再也不会见她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求你了。”
想起十八岁那年,我录完唱片,满心欢喜地去找他,想把他带到钢琴房送给他。
在学校转了一圈都不见他的身影,却在琴房门口看到他把宋时念拥在怀里,满眼都是惊艳和爱慕。
原来真相迟到了这么多年,才姗姗来迟。
可又有什么用呢?
我已经,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言之看出了我的状态很不好,立刻上前,挡在了我的面前。
“这位先生,病人需要休息,请你离开。”
许光河却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指着顾言之的鼻子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
敢勾引我的女人?”
“给我滚!”
“是他顶替了我的位置吧,竹玉?
只要没有他,只要我们离开这里,我们一定能回到以前那样,对吗?”
回到那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他固执地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崭新的音乐盒,颤巍巍地把音乐盒递到我面前。
里面传出的,正是那首《光河》。
“竹玉,你看,我重新做了一个。”
“你回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可是许光河,这已经不是十五岁的那个音乐盒了。
我也不是,那个十五岁的沈竹玉了。
“许光河!
你还有脸来!”
给我买完面包回来的苏齐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想都没想,一巴掌扇在许光河的脸上:“婚礼上和宋时念乱搞的是谁啊!
你现在来装什么情圣?
贱不贱呐!”
许光河站在原地,任打任骂,一动不动。
他只是红着眼睛,悲哀地看着我,希望我能像以前一样,为他心软。
可我只是觉得好累,好疲惫。
我无力地闭上眼,把音乐盒递给苏齐:“苏齐,帮我把垃圾,扔掉。”
许光河满脸诧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敢相信,我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