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逸兴登上南下的马车。
他遣散了所有仆役,只留几个哑巴护卫。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谢昭将秋逸兴的头轻轻按在肩头,“我带你去看江南的梅雨季,你说过想看雨打芭蕉...”此后的每个清晨,谢昭都会为秋逸兴擦拭身体。
银针在少年苍白的皮肤上起落时,他絮絮叨叨说着战场上的见闻:“那次夜袭敌营,我用了你教我的声东击西...”药碗递到唇边,他模仿着秋逸兴当年的语气:“良药苦口利于病,张嘴。”
回应他的唯有窗外的风声,和秋逸兴无意识的吞咽声。
秋逸兴突然抬起手,枯枝般的手指在空中虚抓。
谢昭慌忙握住那只手,却发现他死死攥着的仍是那只干枯的草蚱蜢——草茎早已发黑,却还保持着扭曲的形状,这是他们在人伢子窝点分食半块硬饼的那个夜晚,他偷偷塞给少年的那只草编小玩意。
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身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影。
谢昭望着秋逸兴蒙着灰翳的眼睛,那里面再也映不出书案前挥毫的清雅,映不出演武场边专注的锐利,只剩下一潭望不见底的死水。
他突然想起沈师傅说过的话:“有些伤,是刀剑也治不好的。”
而他此刻才明白,比治不好的伤更痛的,是他带着满身荣光归来时,那人却早已在黑暗里,把所有星光都熄灭了。
某个月圆之夜,谢昭握着秋逸兴的手写下歪歪扭扭的字。
狼毫突然掉落,他俯身将脸埋进对方颈间,泪水浸透单薄的衣衫。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恍惚间又回到那个夜晚,两个少年挤在霉味弥漫的角落,分食半块硬饼的温热仿佛还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