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成后,我随裴临川回了镇北王府。
他端坐在雕花轮椅上,月白锦袍衬得身形愈发清瘦修长。
戌时三刻,裴老夫人着人将我唤至东厢。
老人的手轻轻发抖。
“蓁蓁啊,临川这孩子命途多舛,还在娘胎里时便遭了算计。
当年有人贪图裴家的《青囊秘录》,往他生母饮食里下了‘蚀骨散’……”她喉头滚动,声音哽咽。
“这孩子生来便瘸了右腿,面上还留了狰狞伤疤,你若……祖母。”
我轻声打断,握住她微凉的手。
“临川很好。”
回到寝殿时,烛火已燃了一半。
他坐在紫檀木榻前,脊背挺得笔直,青铜面具在烛影里泛着冷光。
我忍不住轻笑。
“这般拘谨作甚?”
他垂眸,声音里带着些低落与愧疚。
“委屈你了。”
我缓步上前,指尖触上他颔下的系带。
“裴临川,我心悦你,自然要嫁你。”
感受到他身体骤然绷紧,我轻轻解开面具的玉扣。
“让我瞧瞧你,可好?”
他喉结微动,却未阻拦。
当青铜面具缓缓滑落,我的指尖触到他颊边烫人的肌肤时,他忽然攥住我手腕。
“蓁蓁,我……嘘。”
我凑近他耳畔,见他耳尖瞬间红透。
这一夜,纱帐轻摇,我将满心温柔都化作了绕指柔。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时,我瞥见枕边的青铜面具。
轻轻拿开后,呼吸蓦地一滞。
哪里有什么狰狞伤疤?
眼前分明是一张惊世容颜。
剑眉斜飞入鬓,眸若点漆含星,鼻梁挺直如削玉,左眼角下方一颗朱砂痣,为他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昳丽。
这般姿容,便是萧承煜见了也要自惭形秽。
我看得怔了,心跳如鼓。
他慌乱地要寻面具。
“可是吓到你了?”
我拉着他走到鎏金铜镜前。
“你看,多好看。”
镜中之人怔住了。
忽然,他竟扶着榻沿缓缓站起,双腿稳稳立在青砖上。
我们四目相对,他猛地将我打横抱起,原地转了个圈。
“蓁蓁!
我的腿好了!”
他抱着我冲进正厅,声音发颤。
“父亲!
祖母!”
老夫人手中的茶盏“当啷”落地。
她颤抖着抚上裴临川完好的右腿,又揭开他额角碎发,见那道淡疤竟也消失不见,顿时老泪纵横。
“列祖列宗保佑!
蓁蓁真是我裴家的恩人!”
裴老妇人取出银针为儿子诊脉,少顷附耳低语几句。
裴临川耳尖霎时红到脖颈。
原是老夫人家传医典记载,他所中剧毒需以“至阴之体”为引,借合卺之礼调和阴阳,方能拔除病根。
昨夜一番缠绵,竟阴差阳错解了他体内沉积十八年的毒素。
阳光泼洒在正厅金砖上,他摘下面具,唇角扬起的笑意比春日繁花还要璀璨。
我知道,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必藏起这张本该惊世的容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