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桩,孤独地立在那里,无言诉说着消亡。
那一道道粗糙的纹理,仿佛是岁月刻下的深深叹息。
不远处,几个面生的孩童在追逐嬉戏,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我这个突兀的闯入者。
那眼神里,没有我熟悉的、属于这片土地的亲昵与热情,只有对陌生人的本能疏离。
他们清脆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却无法驱散我心中的落寞。
他们奔跑时扬起的尘土,模糊了我记忆中晒谷坪上金灿灿的谷堆,以及人们挥汗如雨却又洋溢着丰收喜悦的喧闹场景。
田家洞,我曾经的故乡,它似乎正在以一种沉默而决绝的方式,收回我作为“归人”的资格。
我的根,仿佛已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这片土壤中悄然拔起,只留下空洞的疼痛。
我深知,无论走得多远,无论离开多久,故乡永远是心中最深的眷恋。
可如今,站在这片土地上,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与失落,仿佛迷失在了时光的洪流中,找不到回家的路。
夜色彻底淹没了田家洞,溪对岸德顺叔家窗格透出微弱的灯火,微弱地像随时会被黑暗掐灭。
我仰头,凝望头顶繁茂的桂树,它默然矗立,年复一年倾泻着芬芳,是这片变迁土地唯一固执的守望者。
月光筛过浓密的枝叶,在树下我坐的小木凳旁,投下细碎晃动的光斑,如同洒落一地的、无法拾起的旧时光。
桂香在清冷的夜气里愈发沉郁,像一种无声的叹息,弥漫着,浸透了每一寸微凉的空气。
这香气固执地缠绕着我,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却又像一张无形而坚韧的网,将我与这方土地、与那些沉入黑暗的过往,更紧也更痛地缚在一起。
它提醒我存在的过往,又清晰丈量着我无法跨越的疏离。
我知道,我的家,早已不在它的浓荫之下。
它在千里之外,一条名叫“桂花路”的坚硬水泥路旁,在某个格子般的小区里,被防盗门和车贷的契约牢牢锁住。
那里也植着桂花树,整齐划一,花开时节亦有浓香,但那香气是驯服的、被修剪过的,带着城市绿化带统一的规格和距离感,永远不会像眼前这棵老树般,用香气将人温柔地包裹到窒息,更不会承载着溪水的喧响、水车的吱呀、鳝血的腥气和油墨的芬芳。
那条“桂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