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的脸,在油灯豆大的昏黄光晕里,显得格外疲惫和灰败。
他浑浊的眼睛扫过黑黢黢的灶间角落,最后落在我身上。
“栓子,”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磨,“天擦黑了,规矩……别不当回事。”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朝村口方向飘了一下,又飞快地收回来,那眼神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你哥……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骨头渣子都没剩下……”他像是被自己的话烫着了,猛地刹住,重重叹了口气,佝偻着背,脚步拖沓地摸回里屋去了。
娘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背对着我。
灶膛里只有一点将熄未熄的暗红余烬,映着她单薄佝偻的轮廓,微微发着抖。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看不出颜色的抹布,指节用力到发白,一遍又一遍,无意识地擦着早已光溜的灶台边缘,发出单调刺耳的“沙沙”声。
那声音在死寂的屋里盘旋,钻进耳朵里,磨得人心头发慌。
黑暗如同有形的活物,从每一道门缝、每一扇破窗的缝隙里,争先恐后地涌入,迅速吞噬着屋子里仅存的光线和温度。
油灯的火苗被不知哪里钻进来的阴风吹得剧烈摇曳、拉长、扭曲,在斑驳的土墙上投下幢幢鬼影,忽大忽小,变幻着狰狞的姿态。
我蜷在冰凉的土炕角落,裹紧了薄得透风的破被子,只露出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堂屋门。
心脏在单薄的胸腔里擂鼓般撞击,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四肢百骸的冰冷和僵硬。
外面……是什么?
老辈人口中那黑乎乎一团、青面獠牙、走路无声只会飘的“饿鬼”?
还是……别的什么?
爹娘那深入骨髓的恐惧,老槐树下那挥之不去的腥臭……无数个夜晚的想象在此刻凝聚成具象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轻微的、鞋底摩擦硬土的“沙沙”声,贴着我家那堵薄得可怜的土院墙传了进来。
那声音轻得几乎会被心跳掩盖,但在绝对的死寂里,却像一根尖针,猛地刺破了紧绷的神经!
我一个激灵,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像只受惊的壁虎,悄无声息地滑下炕,赤着脚,无声地挪到靠院墙的那扇破旧木窗下。
窗纸早已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