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手上的水珠,小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像只偷到油的老鼠:“叔,你还是太实在。
队长们心里是有个尺寸不假,算平均每人多少米也算得明白。
可他们啊,最怕啥?
最怕自己量错了、算错了,最后活分派完了,地头还剩下一大块没人干!
那不就抓瞎了?
多丢份儿啊!
所以啊。”
他伸出沾着泥巴的手指,在空中虚点着。
“开头分的时候,手都松,宁肯多算点给前头的人,这样心里踏实。
分着分着,眼瞅着地头快到了,心里就开始打鼓,怕不够分,手上的尺寸就自然紧了。
轮到咱俩最后,嘿嘿,可不就捡着‘剩饭’了?
量得马虎,尺寸也短。”
我恍然大悟,心里不禁暗暗佩服。
这哪里是简单的偷懒?
这是把队长的心思摸透了,是劳动人民在长期实践中总结出的、对付“平均主义”和基层管理者心理的“实用心理学”!
这需要多么细致的观察和算计。
李憨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对我说:“叔,记住了,在这土里刨食,光傻干没用。
以后跟着我干,保准你不吃大亏。
这叫啥?”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字:“苦、干、不、如、巧、干!”
这句话,像一颗种子,落进了我刚刚踏入社会生活的心里。
它不那么“高尚”,甚至有点“投机取巧”的嫌疑,但在那个特定的环境里,它闪烁着一种源自底层生存本能的、令人无法忽视的智慧光芒。
李憨的“巧”,是在夹缝中为自己争取一丝喘息空间的本事,是他从父亲那里继承、又在生活中不断锤炼的生存之道。
第三章:红烛与“嘴甜”岁月像村口那条浑浊的老河,不紧不慢地流淌。
转眼间,我和李憨,以及村里那批同年的伙伴,都到了该娶媳妇生娃的年纪。
媒人的脚步在周沟村各家门槛上踩得越来越勤快。
同龄的伙伴,家境稍好、成分清白的,陆陆续续都定了亲,有的甚至已经抱上了娃娃。
只有李憨,依旧形单影只。
他那顶“地主崽子”的帽子,在谈婚论嫁这件事上,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沉重刺眼。
好姑娘一听是他家,头摇得像拨浪鼓;家境差的,也怕沾上这“黑五类”的边,影响后代。
三哥和憨子娘愁得头发都白了大半。
终于,转机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