钵耶律阿古的毡帐外传来羊皮鼓的闷响,这是契丹贵族议事的讯号。
他攥着父亲遗留的手环,铜制狼首在掌心硌出青痕。
陈墨跟在身后,藏蓝色襕衫在风中扬起边角,惹来守帐亲卫的侧目——自辽太宗耶律德光改元“大辽”以来,汉人入帐议事仍属罕见。
“耶律老将军的死必是女真细作所为!”
三叔耶律察割的佩刀重重磕在胡床上,鎏金刀柄撞出火星,“去年乌古敌烈部叛乱,就有女真猎户混入牧群……慢着。”
耶律阿古掀开帐帘,毡帐内十二盏牛油灯将三十七张脸照得明暗不定。
他认出其中半数曾在父亲的鹰猎宴上喝过酒,此刻却都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腰间的环首刀——那是父亲四十岁时皇帝亲赐的“鹰扬刃”。
当他将木屋里的萨满符号画在羊皮纸上时,左侧首座的姑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陈墨注意到这位掌管部族军马的契丹贵族,拇指正反复摩挲着袖中某物,袖口金线绣的海东青纹样下,隐约透出金属光泽。
“这是巫觋之术。”
族中最年长的萨满老者凑过来,皱纹里积着的松香突然簌簌掉落,“三十年前,太祖皇帝亲征渤海国时,曾在木叶山见过类似的咒文……”他的声音陡然压低,“与‘青牛白马’的传说有关。”
帐外突然传来幼鹰的尖啸。
耶律阿古的驯鹰奴跌跌撞撞闯进来,臂上的海东青正扑棱着翅膀,金铃坠下一片染血的碎布——那是女真少年常穿的鱼皮靰鞡纹样。
“山下牧群遭袭!”
驯鹰奴的狐皮帽滚落在地,“三十匹战马被割了喉管,每具尸体旁都摆着……”他吞咽着口水,“摆着生人手指。”
毡帐内响起一片抽刀声。
耶律察割的刀已经出鞘三寸,刀身映出陈墨苍白的脸。
汉书生突然伸手按住耶律阿古的肩膀,指尖在他锁骨处快速敲击三下——这是他们在山林里约定的暗号:有内鬼。
深夜的斡鲁朵(宫帐)外,陈墨用枯枝在沙土上画着符号:“白天那位萨满老者提到‘青牛白马’,是契丹族源传说中的天女与仙人。
但据《魏书》记载,东胡部族曾有‘人牲祭山’的旧俗……”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耶律阿古腰间的手环上。
狼首环的缝隙里,隐约嵌着半片指甲盖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