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山一拍胸脯,“娘,怕啥?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我在漠北打蛮子,您和哥哥嫂子,侄子侄女才能在家好好过日子,死了也值。”
百花婶:“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
曲声心里酸酸麻麻的。
这么个憨直农人,用最纯朴的语言说着那些官老爷一辈子也不懂的道理。
怪不得母亲说,她的家乡好,比京城好。
有人情味。
送走母子俩,陆甜又开始习字。
现在她已经能一次同时学三四个字,想学更多,曲声怕她累着,说过段时间再说。
曲声晾完衣裳开始耐心教她。
秋阳斜斜切过屋檐,在八仙桌的木纹上淌出一汪暖金。
曲声握着陆甜的手腕,狼毫尖在宣纸上洇出个歪扭的“安”字。
两三只麻雀蹦上窗台,歪头瞧着堂屋里交叠的人影——男人玄青衣袖挽到手肘,麦色小臂随着运笔轻轻起伏;女子鬓角碎发被风撩起,扫过男人青筋微凸的手背。
“这里要回锋。”曲声食指轻点纸面,陆甜腕子一抖,墨迹在“家”字最后一捺拖出条小尾巴。
她懊恼地“呀”了声,蘸墨时袖口蹭到砚台边沿,染了道乌痕犹不自知。
秋风卷着桂香穿堂而过,掀动案头晾着的宣纸。
曲声腾出手压住纸角,瞥见小娘子鼻尖沁着细汗,忽然松了笔杆:“歇会儿罢。”
小娘子眼底跃动着求知的光,“再学一个字,我哥哥的名字,好不好嘛。”
娘子难得撒娇,曲声哪有不从。
“嫂子,声哥,我回来啦。”
齐飞背着弓脚步轻快,曲声看他手里提着几个盒子,“今日这么早,猎到好东西了?”
齐飞将东西往桌上一放,取下弓,一脸骄傲,“今日刚进上就让我遇到只麂子,没想到这玩意比鹿便宜不了多少,一只卖了十两。”
他开始解束盒子的绳,“这不,给你买了一斤好茶,还有茶具。给嫂子买了两本字帖,一斤肉脯。”
曲声爱喝茶,自打来这小山村就没喝过。
其实他还跑了小河村一趟,给李冬梅也带了一斤肉脯。
陆甜接过字帖诚心道谢。
曲声皱眉,“挣点钱不够你霍霍的,不是要买地起屋吗?不娶媳妇啦?”
齐飞笑而不语,知道曲声又开始操心他的终身大事了——恨不能明天就把他嫁出去。
“对了,有信吗?”
“没有。”
曲声扶额叹气,京城那位爷,倒是给来封信啊。
“快快快,货郎来了,就在晒谷坪,咱们去瞧瞧。”
门口几个小媳妇成群结队,步履匆匆走过。
陆甜伸着脖子往外望,突然一个钱袋子塞到手里,“去看看家里还缺什么吧。”
自哥哥离开后,陆甜手里再也没留过钱,更别提像别的姑娘家一样,围着货郎的牛车买东西了。
有时陪李冬梅去,只看不买,心里很不是滋味,后来也就不去了。
手里的钱袋子沉甸甸的,银疙瘩铜钱碰撞的响声好听得刺耳。
她不想乱花钱——曲声娶自己花了五十两,看病花了十几两,一柜子衣裳,日用品,怎么说也得三四十两。
这才没认识几天,百两银子就这么花出去了,还得他照顾爱护。
她在这算着账不肯去,齐飞瞪大了眼睛看着曲声——敢情您对自家娘子也是花钱大方,账面却捂得死死的呀?
这么多年养成的抠搜劲儿,总也改不了。
其实也不怪人曲声,之前在军中,斥候营只要立功,他的赏赐是头一份儿——陛下直接赏,一点儿都不忌讳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