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微微一滞,循声望去。
崔元胤不知何时已立在殿门处。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紫蟒袍,身姿挺拔,面色平静如水,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谨。
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深处,却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没有丝毫温度,更无半分喜悦可言。
他就站在那里,像一块突兀的礁石,瞬间让殿内因赏赐而沸腾的空气冷却了几分。
他缓步走入殿中,目光扫过地上散乱的奏章,又落在我因激动而略显潮红的脸上,微微躬身:“臣为陛下贺,为大胤贺。”
“崔相来了。”
我压下心头的激荡,努力让声音恢复平静,指了指御案旁唯一幸免于难的椅子,“坐。
新钞初成,崔相功不可没。”
这话半真半假。
推行过程中,崔元胤虽未明着反对,但暗中的掣肘和冷眼旁观,我岂能不知?
他掌控的户部旧吏对新政的阳奉阴违,就是最好的证明。
崔元胤没有推辞,坦然坐下,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平静:“陛下谬赞,此乃陛下圣心独运,天命所归,臣不过尽本分而已。”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惯有的谨慎,“然,新钞推行虽顺,然树大招风,臣心中仍有隐忧。”
“哦?
崔相有何忧虑?”
我坐回龙椅,端起手边早已微凉的茶盏,借以掩饰内心的警惕。
崔元胤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半分,带着一种老成谋国的凝重:“其一,新钞之利,天下共睹。
然利之所趋,必生奸邪。
臣恐有不法之徒,利欲熏心,铤而走险,私造假钞,以乱市场,毁我根基!
此不得不防!”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我:“其二,新钞之防伪,全赖陛下所赐‘神物’所示之法——桑皮纸、矿物颜料、钢印暗纹。
然此等技艺,并非天衣无缝。
若有人不惜工本,潜心钻研,未必不能仿其形似。
一旦伪钞泛滥,百姓惶恐拒收,商路阻塞,则新钞信用顷刻崩塌,国库危矣!
陛下数月心血,恐将付之东流!”
他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在我最敏感的神经上。
私造假钞!
模仿被破!
这正是我内心深处,自推行纸币以来从未真正放下的隐忧!
现代防伪技术尚且无法杜绝假钞,何况是在这技术手段原始、监管难度巨大的古代?
崔元胤此刻点出,是真心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