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白天,不是傍晚,而是月亮升到天顶,风停了,狗不吠、猫不叫的时候。
旧巷尽头有一间塌了一角的屋子,木门已腐,青瓦半翻,那是她的“家”。
没人知道她何时来的,也没人记得她长什么样。
她总是坐在门前的青石上,披着旧羊毛披肩,脚下放着一把有裂纹的琴。
琴弦已断两根,她从不修补。
她弹的曲子,也不完整。
像一首被掐断的歌,刚要起调,就戛然而止。
她不说话,不回头,也从不离开那条巷子。
镇上的人称她为——夜间诗人。
—谢南归这个名字,是林渡给她写在药方上的。
那天她发烧,林渡来给她送药。
她坐在破木床上,满脸通红,却依旧抱着琴,像是发着梦似地弹。
林渡给她把了脉,低声问:“你叫什么?”
她哑着嗓子,答:“南归。”
“姓呢?”
她想了很久:“谢。”
于是她便叫谢南归。
从那以后,镇上人才开始以这个名字称她。
但她本人从未承认,也从未否认。
—季川第一次见谢南归,是在他来到镇子的第十三个夜晚。
那晚他失眠,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
月光如银,一阵风吹过,巷口忽然响起一串清亮的琴声。
他循声望去,在月下看到一位女子的背影。
披肩、长发、沉默如石。
她的指尖轻轻拨动断弦,那旋律如流水断成数截,却意外地动人。
季川听得入神。
直到琴声停了,他才回过神。
她未转头,只轻轻问:“你也是来找人的?”
“你怎么知道?”
“你站得太久了。”
她声音低哑,“我弹琴,是给走丢的人听的。”
“你在找谁?”
她沉默。
良久,她说:“我在等他说‘我回来了’。”
“他是谁?”
她不答,轻轻地弹起了琴。
那一夜,季川听她弹了整整一小时,直到天色泛白。
她始终没有回头。
—后来他才知道,每年冬去春来,旧巷总有个背影,坐在风里弹琴,像在唤回什么。
有传言说,她是在等一位失约的情人。
也有人说,她曾是这镇上某位“早已离开”的人的影子,是镇子记忆的化身。
但谁也说不清她的过去。
—旅人离开镇子的那天,季川收到一封信。
信是林渡转交的,信封未署名,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一句话:“若你想知道她的故事,去找她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