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刻痕——那是她怀孕时编的草鞋数,每双能换两斤红薯。
暴雨冲垮了猪圈,奶奶带着四个女儿躲在偏房里搓草绳。
屋顶的瓦片有些漏雨,她数着缝隙间落下来的雨滴,肚子开始绞痛起来。
血水混着雨水淅淅沥沥,她盯着那团混着灶灰模糊不清的血肉,她失去了她的第五个孩子。
爷爷在隔壁社看戏,回来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荒年最后一捧糠咽进喉咙时,奶奶的肚子已经鼓得像南瓜。
爷爷把算盘珠子拨得震天响,四个赔钱货的口粮账压弯了算柱。
他抡起算盘砸向奶奶后腰。
她扑倒在地,额头冷汗直冒。
抬头瞥见屋檐下新垒的燕窝簌簌往下落泥渣——那是今年第三窝没孵化的燕卵。
……翻了年又怀上了老七,这次是个儿子了。
春雷正中村中心的老槐树,奶奶捂着肚子蜷缩着。
接生婆抱着老七出来时,爷爷正蹲在墙角吸着水烟咕噜咕噜。
“是个大胖小子,快看看。”
掀开襁褓看见把儿,爷爷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
奶奶身子虚没奶喂孩子,他把杀猪的尖刀翻了出来,刀在磨石上沙沙作响,当夜就喝上了鸡汤!
生了儿子后,爷爷出门挺直了腰板,日子似乎也好过了起来。
爷爷在立春那天出了一趟门,回来时拎了个描金漆盒,盒里躺着把镶翡翠的银汤匙。
“王家沟有个绝户头...”他蘸着茶水在桌上画圈,水痕很快消散,奶奶盯着汤匙柄,突然想起新婚夜的合衾酒。
啪!
屋门被撞开,王大家的棉袄还沾着泥,扯得嗓子吼得像破锣:“快快快,河滩!
俩娃掉冰窟窿了!!”
河滩边上的碎冰映着围观乡亲们的脸,她听见有人嘀咕:“可惜了男娃,女娃早晚是别人家的......”第八个孩子是在那个雨夜没的。
四丫吮着手里的糖块,那是奶奶用最后一只金耳环换的麦芽糖。
金银镯子还有长命锁早就换成了药钱。
只是可惜,钱花没了,人也没留住。
血水浸透了稻草褥子,爷爷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火明明灭灭像鬼火。
数着房梁上第七道裂纹时,接生婆把团血糊糊的肉块裹进破草席。
檐角的铜铃突然叮咚作响,惊飞了梁间做窝的燕子。
转年开春,老九在木塌上降生。
爷爷卖了祖传的银烟杆,换来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