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乱麻中找线头,师父却直接握住了寸口这端,轻轻一拉便解开了死结。
艾条燃尽第三支时,李三忽然咳出一口清稀痰液,眼睑动了动。
陈修远这才擦了擦额角的汗,从袖中取出《难经》残卷,借舱口微光翻开:“你看这‘损脉’之说——‘一损损于皮毛,二损损于血脉,三损损于肌肉,四损损于筋,五损损于骨’。
李三水肿咳喘,看似病在肌表水湿,实则五损已及骨髓,故尺脉伏匿,此为‘阴阳离决’之兆。”
河水拍打着船帮,苏信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医案里见过的“水肿忌攻”条:“师父是说,观寸口脉可知病损程度,不必遍寻九侯?”
“非也。”
陈修远指尖划过竹简上的“寸关尺”图示,“三部九侯如观全局地图,寸口脉则是地图上的指南针。
李三的太溪脉伏匿,合谷脉细绝,这些在寸口脉上早有预兆——左尺候肾,伏匿是肾精竭;右关候脾,芤虚是脾阳亡。
你遍诊时被上部的浮散脉迷惑,却忘了‘有胃则生,无胃则死’,关脉的胃气已虚,才是致命之由。”
船工媳妇端来热姜汤时,晨光正穿透河雾,在陈修远袖口染了层金边。
苏信望着师父为李三重新诊脉的手,忽然明白:三部九侯法是“知其然”,而寸口脉法是“知其所以然”——就像庖丁解牛,初时见全牛,久了却能见筋骨脉络,刀刃所至,正是关键处。
“明日起,你每日随我练‘三部九候归寸口’。”
陈修远收拾药箱时,将一根刻着寸关尺的檀木脉枕塞进苏信手中,“把二十三处脉位的脉象,都对应到寸关尺上,就像把散钱串成串,用时便得心应手。”
归程中,白河的浪花拍打着岸石,苏信摸着脉枕上凹凸的纹路,忽然想起《难经》里“寸口者,五脏六腑之所终始”的话。
原来古人创制三部九侯法,是为了穷尽脉理;而《难经》独取寸口,是为了在穷尽之后,找到最直接的法门——就像星辰归位,百川入海,最终都落在这三寸腕间的波澜里。
这一夜,青蚨堂的灯火又亮到三更。
苏信在脉案上画下李三的寸口脉象,左寸微迟如霜,右关芤虚似雾,尺部伏匿若深渊——他忽然懂得,所谓“独取寸口”,不是舍弃,而是凝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