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塞给她的,说“给男娃戴上,辟邪”。
如今银锁在阳光下泛着柔光,却不再是塬上女人的枷锁。
她抬头望向塬下的苹果园,金娃的合作社里,白色的防雹网在春风里起伏,像片流动的云,当年的荒坡早已变成绿洲。
暮色渐浓时,德全牵着外孙子的手慢慢走来。
孩子举着枣树枝扎的灯笼,烛光在风里摇晃,映得他的小脸忽明忽暗。
“姥姥,唱个戏吧!”
孩子拽着她的衣角,眼睛亮得像塬上的星子。
小芳蹲下来,把银锁戴在孩子脖子上,铃铛声混着远处的秦腔尾音。
“好,姥姥给你唱个《拾玉镯》。”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带着 decades 前的韵味,“孙玉姣坐门前绣花绢……”德全站在旁边笑,腰还是有些弯,却比从前直了许多。
他手里攥着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她这些年攒下的戏班腰牌、金娃寄来的糖纸,还有大妞二妞三妞的信。
“小芳,”他突然说,“当年在县城,你唱《王宝钏》,我躲在后台看了整宿,不敢让你知道。”
她抬头望着他,鬓角的白发在烛光里闪着光,突然想起新婚之夜,他把热汤面端到她面前,碗底卧着两个荷包蛋,油花在灯光下打转。
塬上的风掠过老槐树,带着沙枣花的香,把她的唱腔送向远方,惊起归巢的鸟群。
虎娃的拖拉机开始预热,引擎声震动着塬上的黄土。
金娃把纸箱搬上车斗,回头喊:“嫂子,明儿跟我们去西安吧,面馆里给您留着戏服架。”
小芳摇头,看着德全和孙子走进窑洞,灯笼的光在门缝里一闪一闪,像戏台上的追光灯。
她摸了摸腰间的腰牌,突然觉得,这一辈子的戏,早已不是台上的唱念做打,而是塬上的春种秋收,是窑洞里的油灯如豆,是金娃的拖拉机碾过的每一道车辙。
远处传来秦腔的板胡声,不知哪个戏班在唱《蝴蝶杯》,唱到“田郎一去无消息”时,她望着塬上的星空,突然笑了。
那些苦难与欢笑,背叛与原谅,都成了塬上的黄土,肥沃了下一代的土地。
而她,依然是那个在红盖头下微笑的戏子,在生活的舞台上,唱着属于自己的安魂曲,让塬上的风,永远记得她的声音。
石碾盘上的月光越来越亮,老槐树的影子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