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八岁,跟着刘叔去大帅府里把昏迷不醒的师父带回了戏班。
师父是晋城有名的男旦,一个人养活了吉庆班十几口人,包括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徒弟。
那一日,师父的新戏在广源楼开唱,吉庆班段清这个名头,引得晋城的达官显贵前来捧场。
广源楼的门前车水马龙,戏票早早就被抢购一空。
戏班里所有人忙得脚不沾地,而我则是照例端着师父的茶壶跟在他身边伺候。
师父的憩室里,香炉里燃着淡淡的檀香,镜子里映出他精致的面容。
师父的扮相美得不可方物,我时不时帮忙递给他贴面、胭脂等物什。
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我有些生气,师父上妆到一半最讨厌被打断。
“什么人?
不知道段老板上妆不能打扰吗?”
我放下茶壶,快步走到门前,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
门一开,入眼便是一双高筒军靴,靴子上沾满了尘土,显然是匆匆赶来的。
我慢慢抬起头,眼前的男人穿着笔挺的军装,腰间别着两把枪,眼神冷峻如刀。
我吓得赶紧站在一旁,心跳如鼓。
“丫头,谁来了?”
师父的声音从镜前传来,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师……师父……”我看着眼前的枪,喉咙发紧,声音几乎卡在嗓子里。
大约是师父听出我的恐惧,回头看了看门外。
我注意到,师父刚刚还神采奕奕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仿佛蒙上了一层灰。
“丫头,请他进来,你出去守着,我跟这位军爷有话说。”
师父垂下眼皮,淡淡吩咐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我嗫嚅着把门外的男人请了进来,随后便手脚麻利地退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我拍了拍因为惊吓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心说这谁啊?
师父不太高兴呢!
我怕师父随时叫我进去伺候,于是守在不远处,耳朵竖得老高,试图听清里面的动静。
然而,憩室的门隔音极好,我只能听到模糊的低语声,偶尔夹杂着几声师父的叹息。
这时,刘叔到了,看样子是要上场了。
他手里拿着戏服,急匆匆地朝憩室走来。
我对刘叔摆摆手,示意不要敲门。
刘叔快步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师父还没准备好?”
“有个军爷要跟师父说话,师父让我守着,谁也不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