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温清宁陈元和的其他类型小说《听说我命克百官温清宁陈元和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红糖粽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关崖不是一个人到的,身后跟着仵作米大郎,还有一个穿着浅绯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是县令方科。看到来人,起身行礼:“方明府。”看到温清宁在屋子里,且还有个座位,方科愣了一愣,下意识朝沈钧行投去探寻的目光,不想正对上沈钧行不辨喜怒的眼神,连忙收回视线,对温清宁笑着点了点头,俯身下拜:“侯爷,库县尉的事关中候都已经和下官说了,今早上值相见人还好好的,这会儿……”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脸悲痛。“坐下说。”沈钧行直接出声打断他的叹息声,微微隆起地眉心透出几分不耐,“说一说库察。”方科面上闪过一丝茫然,旋即开口道:“库县尉是今年八月下旬来的,来了没几日就将手下那些胥吏收拾的老老实实,加上他出手大方,也不揽功,苦活累活都抢着做,倒也扭转了大家对他的印象,...
《听说我命克百官温清宁陈元和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关崖不是一个人到的,身后跟着仵作米大郎,还有一个穿着浅绯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是县令方科。
看到来人,起身行礼:“方明府。”
看到温清宁在屋子里,且还有个座位,方科愣了一愣,下意识朝沈钧行投去探寻的目光,不想正对上沈钧行不辨喜怒的眼神,连忙收回视线,对温清宁笑着点了点头,俯身下拜:
“侯爷,库县尉的事关中候都已经和下官说了,今早上值相见人还好好的,这会儿……”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脸悲痛。
“坐下说。”沈钧行直接出声打断他的叹息声,微微隆起地眉心透出几分不耐,“说一说库察。”
方科面上闪过一丝茫然,旋即开口道:“库县尉是今年八月下旬来的,来了没几日就将手下那些胥吏收拾的老老实实,加上他出手大方,也不揽功,苦活累活都抢着做,倒也扭转了大家对他的印象,得了些好口碑。”
他顿了顿,悄悄观察了下沈钧行的脸色,见他表情不变,斟酌着继续说道,“要说他那个人有什么毛病,那就是每天中午都要喝点药酒。但也能理解,这个时节正是犯痹症的时候,喝点乌头酒也能舒坦些。”
“乌头酒?”沈钧行面露不解,“乌头有毒,他用此物泡酒?”
“下官也劝过他,但库县尉说是寻大夫调配的药酒,治痹症最有效果。”方科一脸赞同。
沈钧行瞥见欲言又止的米大郎,对方科抬了抬下巴:“继续。”
方科张了张嘴,用一句“库县尉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官”做了结束语。
沈钧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冷声道:“库察可有家眷妻小?”
“现在没有。”方科回道,“听说娶过一个。”
“那他平日里可有什么交好女子?”沈钧行又问。
方科稍稍低了低头:“听说他偶尔会去三曲那边……都是正常男子,总有需要的时候,倒也能理解。”
朝廷设有官妓,所以并不禁止官员狎妓。
沈钧行目光扫到凝神细听的温清宁,再次问道:“他平日住在何处?”
“住在县廨吏舍。”方科不假思索道,“他一个光棍汉子没家没业的没必要赁房子住。”
沈钧行瞥见温清宁动了一下,思忖片刻,开了口:“关崖,差人送方县令回县廨,再将昨日去半缘办差的那两个差役唤来,本侯要问话。”
“喏。”
待方科告退后,转而看向米大郎:“库县尉死因为何?”
米大郎叉手低头行了一礼:“库县尉身上无伤,初判死因为突发疾病或中毒。”
他顿了顿,掀起眼皮瞅一眼坐在旁侧的温清宁,“若是疾病,还需剖验;若是中毒,还要问下温仵作库县尉死前症状。”
众人看向温清宁,后者起身回话:“库县尉来寻我时,确实闻到一股酒气。他说话时不仅有吞咽口水的动作,还有些大舌头,言语不清。”
温清宁锁眉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缓缓说道,“这个天气,库县尉一直在出汗,时不时抓挠脸和脖子,唇色发绀,面容痛苦。当时我还问他要不要寻个大夫,结果话才说完人就倒地身亡。”
“是乌头毒!”米大郎一拍大腿,反应过来身在何处,连忙缩了缩脖子,见沈钧行没有怪罪,悄悄松了口气,恭敬道,“侯爷,按照温仵作的说法,库县尉死因应该就是乌头毒。可是……”
“有什么问题?”沈钧行见状问道。
关崖说道:“禀侯爷,属下方才已经去过县廨库县尉的住处,从他屋中搜出来的乌头酒经验证无毒。”
眼看温清宁不顾脸面地喊了起来,高妪急忙转身去捂她的嘴,嘴里骂道:“你个没脸没皮的小蹄子,我家主母都明说了不会允你过门,偏你不要脸的往上贴,不知羞耻的玩意儿!”
温清宁屈膝矮身躲过伸过来的大手,高声回道:“你家主母是谁你敢大声报出来名号吗!要退亲就堂堂正正的退!闯门入户偷拿算什么道理!安陆侯就是这么教导家中下仆的?”
“住嘴!”高妪没想到她竟然真得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安陆侯嚷嚷出来,又怕又怒,面容狰狞,拿出惩戒府中小婢女的手段,直接动手掐人。
温清宁一个没防备,便感觉到腰间软肉被用力揪了起来,那两根手指仿佛铁钳子似的揪着肉狠狠地拧了一圈,痛得她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松开拽人的手。
高妪却不肯罢休,伸出手指用力戳在温清宁的肩膀头,力气之大把人戳得一个趔趄,恨声道:“你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也配我家侯爷亲来!我能上门便已经是给了你脸面,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玩意儿!
“装什么清高样!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不就是想拿着姿态硬赖进侯府。我也不怕告诉你,纵使你有这聘书又如何!就凭你克父克母的不吉命格,主母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进门的!你……”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高妪的话。
王炳收回手臂,横臂护在温清宁身前。
高妪捂着瞬间红肿的脸,怒从心起,正要欺身打上去时,望见走近的身影,登时瞪圆了眼睛呆愣不动,待确定来人身份后,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温清宁望着出现的沈钧行,垂下眼帘,遮去眼中的晦暗。
王炳看只当她是害怕,扭头看向沈钧行:“侯爷,温小娘子被这刁奴吓傻了!”
沈钧行侧脸垂眸,黑眸沉沉地从温清宁无措脸上扫过,看向瑟瑟发抖的高妪:“你刚才在打人?打的还是已故光禄大夫的遗孤?”
方才还嚣张气盛的高妪此时全然没了气势,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四郎君,奴没有……是主母命奴来取……聘书。”
别看她才借了沈钧行的名头从护城卫脱了身,满长安的勋贵世家谁不知道沈钧行和安陆侯父子俩关系已经差到了势如水火,见面就掐的地步。
“主母?”沈钧行眉头一皱,语气莫测,“我父何时娶了新妇?怎未唤我回去敬茶?”
高妪惊得抬头望去,反应过来连忙低头告罪:“是奴口误,是大夫人。”
王炳极有眼色的插嘴说道:“你这刁奴,胡乱唤人若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岂不是要逼死大夫人。”
大夫人闺名楚安娘,是沈沐怀的母亲,出身长水伯府,是现长水伯楚宏度的胞妹,也是风林侯夫人的亲姐,如今掌着安陆侯府的中馈。
高妪愕然的望着什么话都敢说的王炳,半晌后明白过来,抬手照着自己的脸上来了一巴掌:“是奴嘴瓢说错了,奴该罚!”
“啪啪”的巴掌声在巷子口欢快的响了起来。
王炳朝温清宁抬了抬下巴,神情得意,小声道:“打不过不会喊人?好赖都是在侯爷手下做事的,兄弟们还能看着你被欺负!”
“我只想把人拉住,没打算动手。”温清宁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语气一滞,问道:“做事?做什么事?”
“你不是要找活挣路资?明到京兆府廨帮忙,按照人头结算工钱,一个人头这个数。”王炳神神秘秘地比了个手势,“我王参军向侯爷推荐的你,又特意为你争取了工钱,够意思吧。”
温清宁刚要张嘴拒绝,注意到他口中的“京兆府廨”,想要拒绝的话临出口立即换了说辞,行礼道:“多谢,我明日一早便过去。”
“客气了。”王炳摆摆手,笑道,“用心做事就成,好好干,别叫参军我跌了面儿。”
沈钧行斜睨两人一眼,沉声问道:“她偷了你东西?可是温公留下的书册?”
温清宁被他问的一头雾水,摇摇头:“不是,只是一个锦盒,里面装着聘书和一枚用作聘礼的鸳鸯同心佩。”
话才出口,温清宁立即察觉到沈钧行眼中的兴趣散了个干净,心下微动,有些在意他口中的书册。
“你是何意?要退亲,还是要嫁过去?温公在世时访贫问苦,爱民恤物,不负天下,不负百姓,你若执意要嫁……”沈钧行顿了一下,虽可惜温清宁的才能,却还是蹙眉开口道,“本侯可为你做主,物归原主,若他不从,便是违反律法,依律当杖八十。”
毫无起伏的声音却没人敢质疑他的话。
高妪更是不敢,眼前这位可是敢跟自家老子动刀剑的人呐!
众人闻言面色大变,在场之人谁不知道沈沐怀已经成亲,沈钧行说这话简直就是要将安陆侯府的脸面扯下来扔到臭泥潭子里去滚一滚。
王炳凑近了几步,小声提醒:“头儿,沈沐怀已经成亲了,您这么做会把安陆侯气那啥的。若是再惹得御史弹劾,今上又该犯难了。”
“本侯按律行事,是大义灭亲。御史要参也该是教孙无方的安陆侯。”
温清宁抬眸看向说着“大义灭亲”的沈钧行,不期然四目相对,黝黑无光的眼底倒映出自己小小的影子。
只见沈钧行嘴唇开合间,沉冷的声音飘了过来。
“你应该晓得律法中里关于婚嫁的规定,你想嫁,现在就……”
温清宁越听越不对劲,连连摆手又摇头,忙不迭出声将他的恐怖之言打断:
“多谢侯爷,安陆侯府提过‘两妻并嫡’一事,只我不愿意,也不想在寡情薄幸的男子身上空耗一生,所以同意退婚。只不过当初是安陆侯带着沈沐怀上门提的亲,如今也该是安陆侯上门退亲。”
她说得又快又急,连气都不喘一口,生怕晚一会就被送去和沈沐怀拜堂成亲。
沈钧行微微颔首,看着温清宁的眼神回暖了一些温度:“凭你之才以后自会有更好的儿郎匹配……这偷你东西的刁奴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该如何就如何。”温清宁说道。
“王炳,差人送去县廨,说明缘由,让方科按照窃盗罪判。”说罢,沈钧行负手离去。
王炳将锦盒送还给温清宁:“你将过所给我,顺道把延期给你办了,明日到京兆府廨上工的时候给你。”
温清宁笑递上过所,连声道谢,目送护城卫离开后,与看够了热闹的丁掌柜一起往回走。
察觉到丁掌柜的欲言又止,温清宁只做不知。她实在没心力满足丁掌柜的好奇之心,回到客栈后,直接躲回了屋子。
换下身上的衣物,将整个人浸入温热的水中,脑中杂乱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明。抬手覆上被掐得青紫的皮肤,苦笑摇头:高估了自己的战力……阿耶说得没错,算计人总要付出些代价。
自从知道沈钧行的身份后,她便想借此人将安陆侯沈檀逼出来。
从沈钧行对安陆侯府的态度便可窥测两方必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说不得是生死大仇。
后宅事多,小门小户都会为了多吃一筷子饭菜闹腾不休,更不要提那些个高门大户了。
只盼安陆侯能尽快露面,不要避而不见,若不然她只能再加把火了。
浅浅水声响动,温清宁另换了宽松的衣裳坐在桌案前。
回忆着今日案件所见,她取出写了一半的书册,蘸墨落笔,如实记下所见所闻所验。
一页写满便翻至第二页,写完了勘验现场,再写下其中各人神态表情,一直写到杀人原因方才停笔。
“明日打听后再补上。”温清宁喃喃自语,又取了一张信笺,握笔空悬良久才写下林素被害一事。
望着纸上大半空余,思忖片刻,落下“可去县廨打听内情”的字样,便放入信函内,准备明日交给丁掌柜,待“驿驴使”上门时,将信寄回村里。
驿驴使是指专门百姓邮寄信笺的人,因总是骑着驴子,便被戏称为“驿驴使”,价格便宜,速度却极慢。
驿驴使隔几日会牵着一头驴上客栈、逆旅走上一圈,收集些信笺,等到攒的差不多了再统一发出。
一夜无事,翌日一早,挎着锦袋准备出门的温清宁才一打开房门,就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坐在大堂,身边跟着两个人,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长随,另一个是头发苍白却腰背笔直的精瘦老者。
沈沐怀看到温清宁的那一个,眼底的惊喜瞬间炸开,神情激动的迎了上去:“阿宁!”
反正头儿只是说了查阳羡茶的线索,也没说怎么查。
“干什么!我侄女是侯府的少夫人,你们敢拿我!”董金玉扭着身子吼道。
“侯府的少夫人?”温清宁侧脸看向董金玉,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今日上午才杖责了一个沈姓男子,并罚金四贯。那男子有一个李姓妾室,因李氏信口雌黄污蔑女子清白,罚受杖刑八十,由其夫主代受。不知道董娘子认不认得这位李氏。”
一直叫嚣扭动的董金玉浑身一僵,脸上闪过一抹畏怕之色,挣扎的力道不觉轻了些许:“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是能管你倾倒污水的护城卫。”温清宁朝王炳抬了抬下巴,“王参军,我若没记错,清理街道,保持长安城整洁也是你们的活吧。”
“没错!”王炳点点头,补充道,“长安城里,别管大事小事,只要判定有威胁咱们就能管。”
他看向董金玉,咧嘴一笑,“正好快要考核了,你就给本参军添个功吧。”
“那水不是我倒的!”董金玉听到这话,再次动腿扭腰挣扎着喊道,“捉贼拿赃,捉奸成双!说是我倒的,那就得亲眼看见我把水泼到她们家门口才行!”
“你这刁妇!”
王炳头次见到敢跟他们护城卫来这一手的,手上一用力,当即痛得她惨叫哭嚎起来:“护城卫冤枉好人啦!”
“我家婆瞧见了!”一个声音突然挤进了董金玉的叫嚷声中,是那个伸手要钱的年轻媳妇。
见温清宁和王炳一起看了过来,她屈膝行了一礼,忍着哭音说道,“小妇人姓杜,是周家的三儿媳,我家婆被董金玉一番辱骂气的头晕,这会儿正在屋头躺着,可要叫我家婆出来回话?”
温清宁瞥了眼地上的砖缝,说道:“既然不舒服便不要麻烦老人家了。杜娘子,你家婆高寿?”
“六十七。”杜氏回道
温清宁微微颔首,走到董金玉面前,目光在她头顶的发髻停了一停,轻轻嗅了嗅,随即问道:“你可曾骂了周阿婆?”
董金玉眼珠子转了一圈:“她诬陷我往她家门口倒水我才骂人的。”
“董氏!你好大的胆子!”温清宁突然喝道,“你可知周阿婆已经六十有七了,在我朝已经算是高寿老人!”
董金玉被她弄得一懵,旋即用更大的声音反驳回去:“老人有什么了不起!不说这坊子里,就着一条街谁家还没个老人!她能诬赖我泼脏水,我就不能反骂回去!”
“周阿婆若真的诬赖你,你可以去寻坊正、县令甚至去京兆府让他们给你做主,但你不得辱骂,更不能将她气病。”温清宁款款道,“我朝提倡孝道、敬老,凡六十以上老人,免赋税徭役,寿到八十者赐米、帛,有疾者朝廷更会拍侍丁照顾。
“元和三十年,圣人在自己寿宴时宴请百位喜寿老人,席上谈及先贤之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深表赞同,随即降下旨意,命世人都要养老敬老善待老人。董氏,你敢抗旨?”
普通百姓虽然不懂律法,但对“抗旨”却一点都不陌生。
董氏腿下一软,就要往地上坐。
王炳用力把人拽住,表情复杂地望着温清宁,欲言又止。
他记得他们是来问阳羡茶的事,怎么扯到抗旨上了?
这个董氏虽然可恶,但也没到要杀头的地步啊。
“温……”
温清宁朝王炳使了个眼色,让他先不要说话,接着把视线挪回董金玉身上:“董氏,中午吃的什么?”说着手前伸去。
沈钧行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忽悠人,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咳嗽一声:“继续。”
“是。”温清宁忙不迭把头转了回来,“书林不能去了,那就去三曲,三曲距离务本坊的国子监和科举考场不远,那附近有许多举子赁房备考。
“听曲、饮酒、半美,再诌几句诗文,叹一声伯乐眼瞎,生不逢时,那一刻这些失意的举子就变成了人生赢家。但中曲、南曲能发出这些感慨的人去不起,就只能去北曲。”
温清宁歇了口气,继续说道:“北曲新妓要揽客挣钱,要打出名声,不会经常陪着这些人浪费时间,当然若是他们有谁能写出一首名动长安的诗词那边又是另一回事。”
沈钧行接话:“但那些过了花期的妓子会很愿意接待这些人。”
温清宁点了点头:“所有死去的举子都形貌俊秀,我仔细观察过他们的指甲,修的形状都是一样的,连弧度,留的长度都差不多。”
“所以你怀疑是某个妓子给他们修剪的?”沈钧行锁眉问道,“为何不能是去混堂?”
混堂就是民间开设的浴池,只需要花上五个铜钱,泡汤、搓背、修甲全能享受一遍。因价钱便宜,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此话一出,不需要温清宁回答,沈钧行便反应过来——那些举子自矜身份,自然不会去那种地方。
手指轻点书案,几息后那笔在纸上的空白处写下记供韩君正的名字,跟着抛出第二个问题:
“你让本侯去查吏部的考功司……温仵作,本侯是否可以认为,你觉得这个举子案涉及到科举?明年春闱在即,你可知你猜测的后果是什么?”
“侯爷,我只是给个提议,去不去在您,查不查也在您。”
沈钧行望着那对自已笑得恭敬却又狡诈的女子,眸色转暗,忽而说道:“本侯是五日前正式接手的京兆府廨,因为这个举子案,前面已经罢免过一位代府尹,至于黄府尹的死……与这个案子多少也有些关系。”
温清宁心里一咯噔,听其他仵作说,京兆府狱里除了关押着京兆府的辅佐官,还关押了许多百姓。
那些百姓是黄府尹在世时缉拿的,而辅佐官则是沈钧行接手后下令关的。
沈钧行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如平湖,眼神却没有焦点的温清宁,轻轻挑了挑眉:“阳羡茶这边已经有线索了,由你和王炳负责,香料那边交给邓翁,关崖负责库县尉和你师兄的案子,北曲那边让韩君正换个装扮去探探,至于吏部,本侯亲自跑一趟。”
“我可以跟着一起去查案?”温清宁震惊的望着他。
“既然会查就不要浪费了,这案子拖得太久了,尽快了结,也好送这些举子归乡。”沈钧行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京兆府狱里还关着满狱的嫌犯,需得尽快查清,该放该抓都要在月末定下。”
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下,回首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子,沉声道:“还记得我问过你温公遗留书册的事吗?”
温清宁抬眸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记得,是安陆侯府的高妪偷盗锦盒时。”
“抽空想一想书册的事情,想到什么了来回话。”沈钧行说完提步出了屋子。
温清宁眉头皱起,思考起书册的事情。
父亲一生清廉,除了为官所得俸禄,没有另置祭田、也没买房买铺子,所留书册也不是什么大家孤本,都是书肆可以买到的常见书籍,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写在空白处的注解。
窦承礼露出一丝苦笑:“瞒不过您……周少卿包场宴请,您看?”
“随你。”沈钧行丢下这话,迈步上楼。
温清宁见窦承礼松了口气的样子,不觉有些茫然,周宗裕是谁?怎么听着有点耳熟,不由得向王炳投去询问的目光。
王炳点了两个护城卫带窦承礼下去问话,一面招呼温清宁上楼,一面小声道:“风林侯世子周宗裕就是你那个前准夫婿的亲表兄,在大理寺当少卿。”
他抬眼看向前头的沈钧行,见他没有回头,继续说道,“他和咱们头儿不对付,每次碰面都要不自量力的上来蹦跶两下,要知道头儿可是当过捉生将的!收拾他不是跟玩似的!
“想当初,黄府尹没了后,他还想接手这个举子案,没想到圣人直接交给头儿来办了,嘿嘿,气死他!”
王炳越说越来劲,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终于引得沈钧行不得不停下脚步。
对上沈钧行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他浑身一激灵,咽了口口水,谄笑道:“头儿,”
温清宁眨了眨眼,由衷赞叹道:“你当过捉生将,那你可真的太厉害了。”
上扬的语调嗖的一下钻进耳朵里,沈钧行对上她水盈盈的眼睛,眸光微闪,偏过头:“专心查案。”
“喏!”
两道齐刷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沈钧行脚步不停,嘴角的弧度一闪而逝。
西楼一共有五层,“望长安”就在顶层,因站在这里可以眺望整个长安城,所以取名“望长安”。
沈钧行没有急着推门进去,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视线挪向库察:“库县尉,为何没有留人看守。”
“下官原本是留了两个差役的,可……说不定人在里头。”
说着,库察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推开了门,一眼就瞧见盘坐在地上靠在一起呼呼大睡的两个人,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他当即冲上去,照着两人就是一脚。
“啊——哪个敢踹……”差役大怒起身,嘴里骂到一半,看到气红了脸的上官,愣了一愣,瞥见负手而立的沈钧行,膝盖一软,扑跪在地。
“你的人你自己处理……出去。”沈钧行冷声道。
温清宁视线跳过三人,环视一圈,就看到绛纱灯旁俏生生地站着一个怀抱琵琶的娇艳女子,朦胧烛火间,不似凡女。
她怔了一下,看女子的斜后方,在那里一个年轻男子平躺在软榻上,想来就是那位朱大郎。
“奴是南曲郑小小,见过侯爷。”郑小小抱着琵琶屈膝见礼,看到沈钧行身后之人,直起的膝盖又弯了一下。
“带她去门外问话。”沈钧行说道,“温仵作,去验尸。”
温清宁和郑小小一个往里进,一个跟着护城卫往外走。
擦肩而过时,郑小小偏头朝她启唇浅笑:“小娘子竟是仵作,小小的清白便托赖小娘子了。”
温清宁没有接话,眼神晦暗不明。
沈钧行扫了她一眼,沉声道:“开始勘验,王炳记录。”
“喏!”
温清宁从随身的锦袋中取出工具,开口唱报:“元和三十五年十月……记录者王炳。”
温清宁先上手脱去朱大郎的衣裳,脱到里衣时,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把里衣仔仔细细摸了个遍,跟着又低头嗅闻:“记,死者里衣潮湿有汗味。”说罢,将里衣剥去递给沈钧行,接着戴上手衣从头顶开始勘验。
她的手指沿着头皮一寸一寸地往下探摸,平稳的报出朱大郎的死状,“……记,死者口眼张开,舌头发肿。”
待勘验到腹部时,一直看着的沈钧行注意到她的手指在上面反复摸压,不由问道:“腹内有东西?”说着伸出手按了上去。
温清宁摇摇头:“没有硬物,摸着更像是腹胀。”一边教沈钧行应该怎么探摸。
沈钧行皱着眉头摸了一圈,收回手:“继续。”
“是。”温清宁依言而行。
验完正面后,温清宁将朱大郎翻身,开始勘验背面:“记,脑后、脊背、腰臀无伤。”
“记,谷道有痔。”她看了眼手衣上的暗红色血迹,继续说道,“谷道破裂,有血。”
晃动的笔杆停了一下,王炳抬头看了眼神色如常的温清宁,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勘验结束,皮肤白皙嫩滑的朱大郎浑身上下除了谷道,没有任何外伤,连针刺的痕迹都没有。
王炳捏着笔望向二人:“死因是什么?没有受伤,那就是发病或者中毒?”
他弯腰查看,“脸色正常,嘴唇也没有发黑,应该不是中毒……不过这家伙皮肤也太好了吧!长得也不错,换身衣服都不会有人怀疑他是个男的。”
沈钧行闻言看向面容平静,不见一点痛苦的朱大郎,转而凝视拧眉沉思的女子,见她面色凝重,问道:“死因验不出来?”想起敛尸房中停放的那些人,不由得跟着皱紧了眉头,“需要剖验吗?”
“头儿!”王炳惊叫一声,被吓得几乎跳起来,“相王知道了会去圣人那哭着告状的!求你别让他哭,一个大老爷们哭得梨花带雨太吓人了!”
相王陈焕身上挂着京兆府牧的官职,是京兆府廨名义上的长官。
他是圣人第三子,性子却有些软弱悲观,时常悲春伤秋,见生念死。
王炳说相王会哭的话,温清宁是相信的,因为她曾经亲眼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父亲的书房,一个留着胡须,挺着肚子的七尺汉子一手拿着卷宗,一手捏着袖子,一边看一边哭。
而第二次,则是在她父亲的葬礼上。
温清宁将哭泣的相王从脑中清理出去,开口道道。“暂时不必,帮我准备皂角水、热糟醋。”
“好嘞!”王炳一听不用剖验,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窜了出去,再回来时,两手各拎了一个木桶,其中一个还冒着热气,散发出特有的酸香气味。
温清宁沿着朱大郎做好标记,便让王炳将他挪到旁边的屋子里,跟着从锦袋中翻出一根没有任何装饰点缀的银钗。
她用皂角水将银钗清洗干净,接着伸入朱大郎的喉咙里,再拿纸将他的嘴巴封住。
做完这些后,她舀了一些热糟醋从朱大郎下腹开始敷洗,一遍又一遍。间或用手探摸一下,估摸着差不多了,手臂缓缓上移,重复敷洗的动作。
整个屋子渐渐飘满热糟醋的味道……
过了许久,温清宁停下敷洗,揭去封口纸,取出银钗。
银钗甫一拿出,王炳惊道:“黑了!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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