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根尖针扎进鼻腔,我站在ICU玻璃窗外,看着父亲身上插满管子。
监测仪的红绿光点在他青灰的脸上跳跃,像一群狂欢的幽灵。
“急性脑梗,右侧基底节区大面积梗死。”主治医师的镜片反射着冷光,“就算救回来,恐怕也会偏瘫失语。”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公司群消息。
新来的实习生艾米又在发午餐拼单链接,市场部王总转发了行业峰会邀请函。
上周我还在为升职总监熬夜改方案,此刻那些闪烁的对话框却像来自平行世界。
护工张姨第三次提醒我该续费时,我翻出父亲的老存折。
密码试到第三次才蒙对——是我的生日。
余额显示三万七,还不够住满半个月ICU。
“转普通病房吧。”我说这话时,窗外的梧桐叶正打着旋儿落下来。
有片叶子卡在窗框缝隙里,像被命运随手丢弃的便签。
搬父亲回家那天下着冻雨。
老宅楼梯间的墙皮剥落成抽象画,我架着他半边身子往上挪。
他的右腿拖在地上,鞋底与水泥地摩擦出沙沙声,像小时候他抽皮带时的动静。
阁楼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父亲忽然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左手拼命指向墙角的老樟木箱。
箱盖掀开的瞬间,陈年旧事混着樟脑丸气息扑面而来。
泛黄信封整整齐齐码了三摞,邮戳显示从1989到1992年。
收件人都是“林建国同志”,寄件地址是邻省某个我从未听说的县城。
最上面那封被摩挲得起了毛边,信纸右下角画着朵褪色的木棉花。
“……每次听见火车鸣笛,就想起你说要带我去看海。建国,我等着你……”钢笔字洇开的地方,像是被泪水浸泡过。
父亲浑浊的左眼突然涌出泪水,歪斜的嘴角抽搐着。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撞上生锈的铸铁暖气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