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
“吱呀——”我狠狠撞开了那扇单薄的木门,连滚带爬地冲进屋子。
奶奶被惊醒,慌乱地点亮了床头那盏昏黄的煤油灯。
“咋了?
囡囡?
咋了这是?”
奶奶一把搂住浑身筛糠般颤抖、牙齿磕碰作响的我。
“奶……奶奶!”
我死死抓住奶奶的衣襟,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哭喊,“蛇!
江里全是蛇!
好多好多蛇!
还有……还有对岸……全是人!
全是人站着看我!”
巨大的恐惧让我泣不成声,小脸埋进奶奶怀里,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
<奶奶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昏黄的灯光下,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在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惨白如纸,皱纹更深地刻进皮肉里。
她搂着我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我的皮肉,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极致的惊骇。
那不仅仅是恐惧,更像是一种深埋已久、猝然被挖出的巨大恐慌和绝望。
“啥?
你说啥?”
奶奶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看见啥了?
对岸?
站满了人?”
她猛地扭头,死死盯住紧闭的窗户,仿佛那薄薄的窗纸外面,正趴着无数窥视的恶鬼。
她的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着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替身……替身来了……”那一夜,奶奶再也没有合眼。
她枯瘦的身体紧紧搂着我,像一尊冰冷僵硬的石雕,煤油灯微弱的光在她脸上跳跃,映出深不见底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戒备。
屋外,枫江的水流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沉重,如同某种巨兽不祥的喘息,一下下敲打着脆弱的窗棂。
每一次水声涌起,奶奶的身体就控制不住地绷紧、颤抖。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奶奶就一把拉起昏昏沉沉的我,几乎是半拖半抱地离开了大姑家那栋冰冷的新楼。
她脚步踉跄,脸色灰败,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她没有带我回村东的老屋,而是径直走向村子更深处,一条通往山脚、少有人至的偏僻小路。
神婆住在村尾最靠近山坳的地方,一座孤零零的、低矮破旧的土坯房,被几棵枝桠扭曲的老槐树围着,即使在白天也显得阴气森森。
屋子低矮,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