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安宁侯府谢敬良的其他类型小说《被抄家流放后,我成了侯府顶梁柱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伏修”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来,姐妹们,三二一上链接!”谢莺刚开嗓,下一秒,眼前一黑,嘈杂的直播声音逐渐远去。再睁眼时,已经被人按住肩膀跪在地上。“小姐,那可是圣旨!快跪下听旨!”焦急又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莺还没回神,就只能跟着一起跪,入目已经跪了黑压压一片,脑海里也涌入了一些陌生的记忆。还没来得及消化,紧接着头顶便响起了太监那尖细的宣读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不是,皇帝都来了?大清不是早就亡了吗?“念及安宁侯往日战功,免诛九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特此昭示......”等等,她现在是穿到了安宁侯府?是那个历史上忠勇无双却被奸人陷害最终落得个抄家流放结局的安宁侯谢敬良?脑海里适时地涌出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原来她现在是安宁侯府的嫡长女,自小...
《被抄家流放后,我成了侯府顶梁柱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来,姐妹们,三二一上链接!”
谢莺刚开嗓,下一秒,眼前一黑,嘈杂的直播声音逐渐远去。
再睁眼时,已经被人按住肩膀跪在地上。
“小姐,那可是圣旨!快跪下听旨!”
焦急又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莺还没回神,就只能跟着一起跪,入目已经跪了黑压压一片,脑海里也涌入了一些陌生的记忆。
还没来得及消化,紧接着头顶便响起了太监那尖细的宣读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不是,皇帝都来了?大清不是早就亡了吗?
“念及安宁侯往日战功,免诛九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特此昭示......”
等等,她现在是穿到了安宁侯府?
是那个历史上忠勇无双却被奸人陷害最终落得个抄家流放结局的安宁侯谢敬良?
脑海里适时地涌出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原来她现在是安宁侯府的嫡长女,自小受宠,但因为太过骄矜傲慢,府上的人都对她惧而远之。
开局即天崩,抄家意味着什么,谢莺非常清楚。
记忆中安宁侯府一众人便是在流放路上一一殒命,最终落得灭门的凄惨下场。当时在史书里读到这段故事的时候,她还唏嘘不已,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她即将要经历的惨剧。
圣旨宣读完,跪了一地的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怎么好端端地安宁侯府就要被抄家了?
天都塌了!
那一向被万人敬仰的大将军竟也成了勾结外敌之徒吗?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汇聚到最前面的安宁侯身上。
谢莺也顺着望过去,书上描述的安宁侯就这么清晰明了地出现在她眼前。
一身常服掩不住那征战沙场的英勇气场,挺直的后背宽阔又结实。
侧脸看过去亦是刚毅无比,即便饱经风霜,依旧令人望而生畏。
此时的安宁侯紧抿着唇,面色并未有所松动,似乎早知这一日会到来,他毕恭毕敬地接过圣旨。
那宣旨的太监意有所指道:“安宁侯,陛下的旨意已送到,往后的路,便生死由天了。”
安宁侯站起身,立在原地,未发一语,好似在那一瞬苍老了许多,连挺拔的背脊都隐隐有弯下的趋势。
明黄的圣旨在此时极为刺眼。
谢莺被贴身侍女玉竹扶着起身,对着安宁侯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圣意已决,现在若是反抗,那就是抗旨不尊,显然安宁侯也清楚这一点。
可他也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为何不去找皇帝说明白?
谢莺往前走了两步,忽地有个打扮美艳的女子扑到安宁侯身边,哭丧着说:“侯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圣旨说侯爷你勾结外敌意图谋反啊?那妾身......妾身和婉儿该如何是好啊?”
她的哭声太过突兀,打破了安宁侯府这表面的平静,众人心头的慌张也被她调动出来。
方才那圣旨说了,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抄家都算是好的,但他们这安宁侯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得被流放,这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指不定还没到流放地,就已经丢了性命。
一时间大家都在低声呜咽。
谢莺不由眯起眼。
柳姨娘。
安宁侯一生在外杀敌无数,府中美娇娘被人塞了一个又一个,这柳姨娘便是其中一个颇为受宠的。
可惜原主娘亲去世的早,不然哪里有柳姨娘说话的份。
“是啊爹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爹爹为人正直,怎可能会结外敌!”
又有一个妙龄女子扑到了安宁侯的身边,脸上泪雨涟涟,可语气却十分笃定。
正是柳姨娘口中的婉儿,也是安宁侯府的庶女谢清婉。
两人一左一右围在安宁侯身边,时不时朝谢莺所在的方向抛来一眼。
嗯,装给她看的。谢莺算是看出来了,那她现在要干嘛?也扑上去再掉几颗金豆子?
她是疯了吗?
谢莺深吸一口气,走到安宁侯面前,低低地唤了一声:“爹。”
安宁侯的神情终于有了松动,他转过头来柔和地看向谢莺。
“莺莺不哭,有爹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谢莺一怔,眼眶禁不住一酸。
生母去得早,全府上下最宠爱她的便是安宁侯,原主身体羸弱性情又娇纵,他便没让她习武。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站在原主这边。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这嫡亲女儿。
这是谢莺从未体验过的偏爱。
她是个孤儿,出生就被丢在村口,吃百家饭长大的,一路跌跌撞撞长大,自然会为这样的偏爱动容。
一想到安宁侯后面的遭遇,谢莺便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她必须要为安宁侯正名,他是被冤枉的。
当务之急,得先度过逃荒这个难关才行。
“爹——”
安宁侯捏紧了手中的圣旨:“莺莺,让爹爹自己待一会。”
谢莺在心头叹了口气,目送安宁侯离开。
安宁侯一走,府上的人都乱成了一锅粥,哭天抢地的。
谢清婉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泪,起身便往外走。
柳姨娘还瘫在地上,哭得意犹未尽,没反应过来,只看到谢清婉的衣角从她视角里急急掠过,“婉儿,你做什么去?”
“我要去御状!我要找皇上说个明白,爹爹是被冤枉的,他不可能通敌买国!”谢清婉咬唇说道,语气无比坚决。
谢莺闻言,立刻挡在她的面前,“站住!”
谢清婉抬头,不解地看着她,“姐姐这是何意?”
“你不能去告御状。”
她冷静说道,“皇上已经下旨判了爹爹的罪,金口玉言岂是儿戏!你若这时候前去,出言不逊再惹怒了圣上,咱们全家都要因你遭殃,到时候,就不止是抄家流放这么简单的事了!”
谢清婉娇艳的小脸上满是执拗,“不试试怎能知道?皇上只是被奸臣一时蒙蔽了双眼,兴许解释过后他就想明白了。姐姐不敢去,莫不是贪生怕死?”
说着,她挺直了胸膛,倨傲地睨着她,“姐姐不敢,我敢!”
谢莺还未开口,有人高声道:“申侯府来人了!”
原本吵嚷的庭院一时间鸦雀无声。
申侯府?
谢莺想了想,随后想起来这申侯府上的小公子和原主自小就订了亲,本来是准备过阵子成亲的,这会来做什么?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如今安宁侯府通敌的名声多半已经传出去了,这申侯府总不能是来雪中送炭的?
谢莺抬眸望过去,就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进来,对着她行了个礼,随后将身上带着的婚书递到她面前。
“侯爷命小的来安宁侯府退婚,这是小少爷和大小姐的婚书,往后申侯府与安宁侯府再无干系。”
果然。
不出谢莺所料,这种时候选择明哲保身,这申侯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等她接过,那小厮丢下婚书就跑了,好似她是什么牛鬼蛇神。
谢莺不由沉下脸。
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变得古怪起来。
“呦,姐姐,这下连申侯府都不愿与我们交好了!你还要做缩头乌龟吗?”
谢清婉走到谢莺面前,弯下腰捡起地上那纸婚书,声调娇戾,“姐姐从前不是很嚣张吗?今日怎么变得唯唯诺诺的?是不是连唯一的倚仗都没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谢莺冷冷地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情绪有些复杂。
谢清婉见她不回答,还以为她被自己猜中了心事,更加放肆。
“姐姐,申小公子都不要你了,还以为自己比我高人一等呢?嫡女又能怎样,还不是照样要跟我们一起去流放!”
谢莺扯了扯嘴角,语调极淡,“谢清婉,你说够了没有?”
谢清婉一滞,随后挺直了腰杆。
“当然没——”
“啪——”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
府里的下人都看呆了,随后纷纷扭头各自散去。
不能惹,不能惹,这位小祖宗不能惹。
哪怕要抄家了还是这么蛮横!
谢清婉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谢莺:“你、你怎么敢!”
谢莺红唇冷冷吐出两字,“蠢货!”
柳姨娘也上前拦住谢莺。
“谢莺!你疯了吗!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欺负我们婉儿!”
谢莺颇为冷淡地扫了眼柳姨娘,甩了甩手,“这不是欺负,这是教训!就算安宁侯府没了,我仍是长姐,管教不听话的庶妹有何不对?倒是柳姨娘,请您注意下自己的身份,别真把自己当一家之母了!”
“你——”
柳姨娘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
“姨娘......”谢清婉挽住柳姨娘的手试图抱团取暖。
“知道大难临头了就守好本分,想想活命就闭上嘴,别再闹着要去告什么御状,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谢莺故意冷声恐吓她们。
二人面色登时变得煞白。
既然要被抄家流放,那就先解决流放路上的问题。
谢莺眯起眼,拨动了一下拇指上的戒指。
还好,这随身空间跟着她一道穿过来了。
夜幕深沉。
一道娇俏的身影掠过安宁侯府,避过了府外的守卫,凭着记忆找到了申侯府。
看来这一身少林寺的功夫没白练啊,竟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既然要退婚,那她怎么也得来取点退婚手续费。
她猫在角落里,躲过了巡逻的守卫,直奔申侯府的库房。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那得多亏了原主的前未婚夫曾经带原主到库房转一圈,炫耀了一下家大业大,她这才能在记忆中提取到信息。
按理说这种地方应该派重兵把守,可不知是申侯府太过放心还是什么,竟只有两个人看守。
谢莺使了点法子就钻进去,一进库房,好好好,富得流油啊。
二话不说就把所有的物资都装进了随身空间,想了想,还是留了几块银子在地上,免得他们流落街头没钱买馒头吃。
当初申侯府最难的时候是安宁侯出手相助,如今安宁侯府面临困境,他们却选择冷眼旁观,这就是他们要付出的代价。
谢莺搜刮完没有逗留,麻利地回到了安宁侯府。
府上人人自危,没人发现她已经离开了。
她刚准备回屋歇,余光瞥见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往小门去,目光一凝。
“娘,这般做不好吧?若是咱们就这么走了,爹爹该怎么办?”
“婉儿啊,你就是太善良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安宁侯府马上就要没了!我们赶紧得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
谢清婉犹豫了下,还是停下了脚步,“娘,你自己走吧,爹爹若是知道我们跑了,他肯定很难受,我不要抛下爹爹!”
柳姨娘啧了一声,强行拉着谢清婉往外走,“你这个傻孩子,快点跟娘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谢莺纵身落地,轻飘飘地开口,“哟,天色这么晚了,柳姨娘这是打算去何处?难不成想丢下安宁侯府的老小自己跑路?”
那两道身形瞬间一僵,身上背着的包袱也怦然落地。
谢莺这一声喊,喊来了不少下人。
柳姨娘又羞又恼地回头,瞪向谢莺。
“大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娘俩只是借着月色正好,出来散散步!”
“哦?是吗?”
谢莺抬脚朝她走去,将地上那两大包袱提起来,还假意踉跄了两步。
“要带这么多东西散步呢?”
她一不小心把包袱里的东西都洒落了出来,乒乒乓乓的,都是金银首饰。
“这是把压箱底的嫁妆都带出来了呢?”
柳姨娘哑口无言。
谢清婉满脸羞红,怒道:“姐姐你莫要胡言!姨娘这是带我出来看看有没有少东西,你快还给我!”
谢莺按住了她要捡东西的手,冷声道:“明日便要抄家,这些身外之物你们还想带走不成?”
谢清婉登时没了音。
两人灰溜溜地回屋。
至于包袱里的东西,都被谢莺收进了自己的随身空间里,她顺带去自家库房转了一圈,能收的全收了,这回可是一点都没剩。
抄家任他抄,她全薅走。
翌日清晨。
安宁侯府便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来抄家的官兵里三层外三层,阵仗极大。
谢莺一向起得早,玉竹进屋看到已经梳洗好的谢莺还有些惊讶。
“小姐——”
谢莺在梳妆台上挑挑拣拣,最后只往发髻上戴了一根玉钗。
那是原主娘亲留下的。
她看了眼面有讶色的玉竹,并未多言,起身往外走。
“走罢。”
安宁侯府一家上下都被召集到了空旷的庭院之中,人人脸上都露出忐忑不安,为接下来的流放忧心。
不少人身上还背着连夜收拾好的包袱,都被检查的官兵一一收走。
他们此番流放之地在北疆,身上只允许带些干粮。
那北疆可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一个个都怨声载道。
谢莺没看到安宁侯,便拉了个人问了一嘴,随后被告知在祠堂。
循着记忆来到祠堂,四周都是重兵把守,谢莺眼皮一跳。
目光锁定在祠堂里的安宁侯身上。
谢莺刚抬脚走过去,就见安宁侯把那些灵牌收起要一并带走,几名士兵拦住了他的去路。
“陛下有令,安宁侯府的东西不得带走!”
安宁侯神色激动,朗声道,“你们看清楚了,这些可不是安宁侯的东西,他们都是我傲云国战士的英魂!”
众人一怔。
谢莺也是一愣。
安宁侯面露悲怆,颤抖着将这些灵牌上的名字念出来。
“曾祖父谢勇,随开国先皇征战无数,双腿尽废仍思报国。”
“祖父谢铭,为先皇开疆拓土,平定南蛮,死于蛮夷之手,尸骨无存。”
“父亲谢无双,自幼便随军镇守边关,平三寇定五军,战死沙场。”
“我安宁侯府满门忠烈,他们的英魂,我为何不能带走?”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响彻云霄。
谢莺顿在原地,那些史书上寥寥几笔,因为这几句话,掠过历史长河和寥寥史书,鲜活地浮现在她面前。
那些都是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英魂!
可如今的安宁侯府却染上了通敌污名还要面临被抄家的局面。
当真是讽刺。
安宁侯一字一顿地看向拦路的众人:“今日我偏要将他们带走!”
众士兵硬着头皮上前。
“还请安宁侯不要让我等为难!”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银白甲胄的高大男子朝安宁侯走来,瞧着像是领头的,不动声色地拔出了佩刀。
谢莺面色陡变,飞奔上前,拦住那男子。
“陛下只说抄家,何曾说过要我爹的性命?你们违抗君命,想反不成?”
封越眉头一皱:“姑娘莫要妨碍公务,让开!”
说着抬手要将谢莺拉开,谢莺当即抓住他的手腕一口咬了上去。
她咬得极为用力,登时便咬出了血。
封越面有错愕,旋即甩开了谢莺。
谢莺后退两步,面有忿忿,嘴角还沾着鲜红的血:“你再敢上前试试!”
封越沉下脸打量起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
多半是安宁侯口中那位掌上明珠。
身形单薄,一身素衣掩不住那细瘦的腰身,面庞白净,鼻尖长着一颗小痣。
此时那双明亮的眼瞪得极大,红唇也紧抿着,像是受惊的小兔。
水汪汪的眼眸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他平静的心湖,掀起了些许涟漪。
封越正要开口,安宁侯适时地出声:“莺莺,这是镇北大将军封越,不得无礼。”
谢莺眉目清冷,一动不动地挡在安宁侯面前,“我管他是什么镇北、还是镇南大将军,今日有我在此,你们谁也别想动我爹一根头发!”
封越则是将刀背一转,压在了一旁那个要对安宁侯动手的侍卫肩上,沉声道:“让安宁侯带着忠烈上路。”
谢莺有些错愕。
他居然......真是在为安宁侯说话。
侍卫为难道:“将军,可陛下有旨,安宁侯不能带任何东西上路......”
封越的眸光在众人脸上扫过。
“出了事有本将军顶着。”
众人这才退下。
谢莺则是抿起唇,沉默地打量着封越,看模样十分年轻。
他身姿挺拔,身量比安宁侯还要高半个头,同安宁侯站在一处,气场也丝毫不逊。
再看那张脸,五官深邃,眉目英挺,神情冷峻,眼角有一道刀疤,令人看了便生出些惧意。
倒是她误会他了。
心头难免生出了些窘迫来。
封越的目光转到她脸上,顿了顿,随后冷哼了一声,哂道:“想来这位便是安宁侯最疼爱的那位掌上明珠,不愧是将门虎女,这性子也是难得一见。本将军瞧着往后也不必照拂,她会护自己周全。”
谢莺原本心里还有些愧疚,一听这话瞬间恼了,正要与他争辩。
封越已经转身,没再看她。
谢莺一腔恼火无处去,只得忍下来。
她转头看到安宁侯将那些灵牌妥帖地带在身上,不禁出声问道:“爹既然是被冤枉的,为何不伸冤?”
安宁侯则是看向那些牌位,最终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莺莺,你还小,不懂什么是皇命如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陛下愿意给爹这最后一丝情面已是万幸。你放心,爹爹一定会守好你。”
“莺莺,你只需记得一件事,安宁侯府没了可以再建,但祖上的荣耀是永远不会被抹除的。”
史书记载安宁侯为人正直又是忠肝义胆之辈,却被奸臣陷害枉死,直到死后才被人正名。
迟来的正义算不上正义。
谢莺眼眶一热,她如今也已经是安宁侯府的一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忠勇之人死于非命,她更坚定了自己要为安宁侯正名的决心。
收整得差不多,也该上路了。
谢莺往外走了几步,忽地有人朝她走过来。
“姐姐,大人都交代了,身上只允许带干粮,旁的都不准带!自然也包括你头上这根玉钗!”
谢清婉还记着昨夜被她拦下的事,心想姐姐就是自私,不许别人带东西上路,她自己却私藏玉钗!
大家都蓬头垢面的,凭什么她一个人风仪秀整,就凭她是嫡女吗?
她不甘!
谢清婉伸手欲夺她头上的玉钗,谢莺反应极快,侧身避过。
前者扑了个空,那张娇俏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忿,立刻喊道,“将军,这里有人不服管教!您不出来管管吗!”
谢莺:......
这蠢妹妹还真是嫌死的还不够快!
趁事情还没闹大,谢莺一把抓住谢清婉,一个后背摔直接给人摔在地上,一脚踩在她的背上,躬下身,拽住她的头发,恶狠狠道:“谢清婉,我给过你好脸色的,别真以为你是我妹妹,我就不敢动你。”
谢清婉痛得发出惨叫。
这番变故来得太快,其他人见到这般模样的谢莺都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只是......大小姐的身手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谢清婉显然也没料到谢莺反应会这么快,痛得泪花闪烁,转头看向闻声过来的封越。
“将军,将军!快救我!姐姐疯了!我只是想按规矩办事,让她把玉钗交出来!可她......她竟然......”
封越眉目冷硬,走到两人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谢莺。
“怎么回事?”
这话问的是谢莺。
谢莺固执地看着封越,咬着牙:“她要我把玉钗交出来,这是我娘过世前留给我的,我不想充公。”
封越又在她脸上见到那副倔强的模样,心头微动。
“不想充公?”
“嗯,不想。”
谢清婉当即道:“将军,姐姐她真是太不服管教了!竟然——”
话还没说完,封越已经拔出了弯刀,指在她脸上,吓得谢清婉瞬间噤声。
“聒噪,本将军何时问你了?”
谢清婉哆嗦着不敢出声,眼底溢出一层清泪,显得模样倒有那么几分委屈可怜。
谢莺则是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情况?
封越的视线在玉钗上顿了顿,最后转到谢莺稍显疑惑的脸上。
语气生硬:“既然不想充公,留着便是。”
谢莺一怔。
他这是......
谢清婉亦是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怎么会变成这样!
封越收起刀又要走,谢莺的目光落在他收刀的手上,愣了一下,随后松开谢清婉追上去。
“封将军。”
封越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声音依旧有些冷。
“安宁侯于本将军有救命之恩,一根玉钗而已,本将军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谢莺冲他弯唇一笑,“多谢封将军。小女不胜感激。”
封越看到那张倔强的脸忽地被笑脸代替,一时有些怔忪。
她笑起来的模样令人禁不住心头狂跳。
谢莺又道:“封将军,把手给我。”
封越拧眉,有些不解,但还是下意识伸出了一只手。
谢莺摇头:“不是这只。”
说着不等封越抬手,谢莺便抓起了他的右手,正是他握刀的手,腕上的血红牙印仍清晰可见。
肌肤相触,封越眼睫一颤。
“做什么?”
谢莺头也没抬,抓着封越的手,对着伤口的位置轻轻吹了吹。
封越的身子一僵,望向谢莺的眸光也变得幽深晦暗。
“方才的事,是我误会封将军了,我给封将军道个歉,还请封将军不要与我这一个小女子计较。”
封越看着她那张红唇开开合合,垂下眼。
“害得封将军受伤了,是我的错,我这就给封将军包扎。”
谢莺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取出一个香囊,里面装了一瓶金疮药,原本是备着路上有不时之需,没想到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其实封越也没她想的那么坏,否则刚才他也不会帮自己护下娘亲留下的玉钗。
谢莺是个有错认错的人,自己做错的事就得想办法弥补。
她上药的动作颇为熟练,封越不由眯起眼。
谢莺取出一条丝绢,将伤口包扎好,顺带在上面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封越一怔:“这是?”
谢莺反应过来,这个时代估计都没有蝴蝶结这个东西,她轻咳了一声,想了个托词:“封将军不觉得这长得很像蝴蝶吗?是我自创的系结方法,好看吗?”
封越抿起唇,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花里胡哨。”
话是这么说,他也没把那蝴蝶结解开。
谢莺算是觉出味来,这人别扭得很,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码事,她也不去拆穿他,毕竟人家是将军,要维持这样一个人设也不容易。
给人包扎好伤口,谢莺就功成身退,她还是得去守在安宁侯身边。
这一路上凶险无比,得提防小人才行。
封越见谢莺翩然离开,目光不自觉落在腕上那被系成蝴蝶结模样的手绢上,隐隐看得到针线绵密的刺绣,刻着一个小小的“莺”字。
鬼使神差的,低下头,轻轻嗅了嗅。
一道暗香袭来,似是秋天谷物成熟的味道。
随后回神,直起身子,放下手,让战袍将那精巧的蝴蝶结遮得严严实实。
......
“听说没?那向来忠心不二的安宁侯竟然勾结外敌意图造反!这下被抄家流放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
“你瞧瞧!那是不是安宁侯?他们一家子都要被流放了!”
“还真是!他怎么这么想不开?一世英名就这么被毁了!还要搭上一大家子,当真是糊涂啊!”
“......”
从安宁侯府出来,这一路上,谢莺听沿途百姓说了不知多少遍这样的话,她不是当事人都听不下去,更何况是——
她攥紧了手,转头去看安宁侯。
“爹。”
安宁侯面色如常,不为所动,闻言看向谢莺,见到谢莺脸上的忿恚之色,淡淡一笑:“莺莺,无妨,爹爹行得正坐得直,不惧流言。”
谢莺眼眶一热。
这般忠勇之士竟沦落至此,那狗皇帝当真是瞎了眼。
“哟,本少爷说这是谁,原来是那个勾结外敌意图谋反的安宁侯,还好退了这桩婚事,否则本少爷也要沾上骂名,当真是晦气!”
这熟悉的声音加上阴阳怪气的语调瞬间引起了谢莺的注意。
她猛地瞪过去,就看到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正鄙夷地看着她。
那男子眉目清秀,长得算是一表人才,但也仅仅只是长相了。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谢莺呸了一声。
“申天颂,平日里好脸给多了,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申侯府的小少爷,申天颂,也是昨日来退婚的那位联姻对象。
申天颂乐了:“谢莺啊谢莺,你不会以为你如今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安宁侯府大小姐吧?现在你是戴罪之身,敢得罪本少爷,信不信本少爷要了你的命!”
谢莺面色微冷,想到昨夜去申侯府的库房逛了一圈,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们申侯府先亡,还是我先死在你手里?”
申天颂只当谢莺是强弩之末,啧了一声:“别逞强了谢莺,你现在什么情况人尽皆知,还想装腔作势?你以为本少爷会怕你?”
谢莺摊手:“随你信不信。不过天凉了,申侯府也该破产了。”
申天颂心头一惊。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莺平日里便诡计多端,他早就看不惯她了,但碍于府上长辈的意思,不得不应承下这门亲事,现在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个大小姐,他可不想再出别的岔子。
当即勒马回府。
结果马儿刚抬脚,就不知绊到了什么,马失前蹄,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申天颂被硬生生甩出去,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
被众人看了个笑话,大家都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谢莺也没料到会有这般变故,觉得奇怪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前头的封越。
他的目光冷冷地往这边扫了一眼,腰间佩刀锃亮,随后继续驾马前行。
是她的错觉吗?
封越在帮她?
申天颂被随行下人扶起来,冲着谢莺就是一顿骂。
“谢莺,你等着!本少爷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谢莺摆手:“快点,我等不及了!”
申天颂:......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申侯府,哭闹着要去库房看一眼。
申侯被拗不过他,就着人打开库房,一看,好家伙,里头怎么都空了?就剩下几块银子。
这下申侯府的天都塌了。
申天颂一屁股坐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是谢莺!一定是谢莺搞得鬼!”
还不等府上人反应,他又踉跄起身。
“我要去找谢莺算账!”
申侯一头雾水,这和谢莺又有什么干系?
申天颂带人去追,却发现一行人早已出了城,他根本追不上了。
难道真要应了她那句“申侯府也该破产了”吗?
至于已经出城的谢莺几乎能想象得到申侯府一家混乱的场景,落井下石的下场就是这样,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路上寒风凛冽,她下意识抱紧了自己。
戴罪之身是没有人权的,至少在这样一个封建王朝里,他们都得一路步行去流放地,兴许还没到流放地,不是冻死就是累死。
哒哒的马蹄声渐近。
谢莺抬头看过去,就对上了一双漆黑深沉不见底的眼眸。
阴风怒号。
铅灰天幕下,一身银白战甲也蒙上了灰。
那张俊脸背着寒光,看不清神色。
谢莺朝他展颜一笑:“封将军,有何吩咐?”
这一路要仰仗他照拂,还是得搞好关系才行。
封越抿着唇,朝她伸出手,腕上还系着那蝴蝶结。
谢莺愣了愣,不解其意。
“封将军?”
她的声音出奇得动听。
封越眸光微闪,沉声道:“上来。”
谢莺又是一顿,随后反应过来,这是邀请她?
“多谢封将军好意,只是小女如今是戴罪之身,便不给封将军添麻烦了。”
此番举动惹来不少人的注目。
安宁侯见了也未置一词。
谢清婉见状磨了磨后槽牙,凭什么谢莺走到哪里都能被重视!
封越冷下脸,大手一挥,扣住了谢莺的手腕,二话不说就将人拽到了马上。
谢莺惊呼一声,后背已经贴上了冰冷的甲胄,正要回头和封越说些什么。
封越已经将披风盖在她身上,将她裹得严实,密不透风。
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谢莺有些茫然。
“封将军。”
头顶传来封越低沉的警告。
“若不是看在安宁侯的面子上,本将军可不管你死活。”
谢莺一怔。
周身被温暖包裹,那寒意倒是被驱散不少。
谢莺弯唇一笑。
原来是看她冷了,特意过来给她当暖炉的。
这镇北大将军的心思竟也这般细腻。
想来安宁侯往日待他不薄,他挂念着昔日的恩情才会这般优待她。
看着凶巴巴的,倒也没那么难相处。
谢莺小心撑着马背,软声道谢。
封越只是驾马呵了一声,没有回答。
起初谢莺还觉得坐在马上有点颠,后面就四平八稳的,没什么感觉,再后面,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封越身子一僵,勒住了缰绳。
怀里的女子整个身子都靠着他,呼吸喷洒在他颈间。
那种淡淡的馨香再次钻入鼻尖。
封越深吸了一口气,喊了一声:“谢莺。”
没人回。
多半是睡着了。
他没掀开披风,单手搂住了谢莺的腰,免得她跌下马。
细瘦的腰在掌心不盈一握。
封越不由抿紧了唇。
谢莺是被吼声惊醒的。
有人吼了一声,说是全军停歇整顿。
她一睁眼,头顶的披风正好被掀开,入目就是一张英俊的脸。
谢莺咕哝了一声:“封将军。”
声音哑哑的,带着刚睡醒的朦胧。
封越的喉头却不自觉滚了滚,他别开眼,翻身下马。
“看不出来,谢姑娘心还挺大。”他啧了一声。
谢莺听出了他话里夹枪带棒,没往心里去,这人说话多半是这样别扭的。
四周的天幕越发阴沉,这是......天都黑了。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怪不得他这么说。
毕竟这一路要流放,她还能安心睡这么久,确实心挺大的。
谢莺轻咳一声,目光搜寻安宁侯的位置。
看样子大部队是要原地休息过夜了,她便准备下马去找安宁侯。
封越刚伸出手,下一刻,谢莺已经熟练地下马,朝他招了招手。
“多谢封将军,我先去找爹爹了。”
封越沉默地收回手。
谢莺并未注意到这些,朝着安宁侯所在的方向奔过去。
“爹!”
安宁侯见到谢莺,笑着迎上去,握住她的手。
“莺莺,可有冻着?”
谢莺摇摇头。
谢清婉在一旁见到面色红润的谢莺,难免生出些嫉恨来。
“爹,姐姐这命也太好了,刚被申侯府退婚,这就找到了下家,当真是手段高明。”
谢莺睨了她一眼。
“知道我手段高明那你还不多学着点?”
谢清婉:......
安宁侯习惯了两个女儿的较劲,只当是孩子们之间的打闹,出声道:“好了,莫要再说了,吃饱了就歇息。”
说着安宁侯便将手中的干粮递给谢莺。
谢清婉见状,道:“爹爹,姐姐自小娇生惯养,可吃不了这等粗食,指不定要闹的。”
安宁侯一怔,想起平日里一点吃食不顺心就闹绝食的谢莺,动作一顿,神色有些僵硬。
“莺莺,今时不同往日以往,你莫要再闹脾气。”
谢清婉也附和道:“是啊,姐姐,咱们都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你要是还挑三拣四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爹爹也会不高兴的。”
谢莺知道谢清婉打的什么算盘,可惜她要落空了。
“爹,谁说我吃不了这些?”
她接过安宁侯手中的干粮,随意找了个地坐下来吃。
小时候多苦的日子都经历过,不过是吃干粮,有什么忍不了的?
安宁侯见她吃得津津有味的,心头却禁不住泛酸,何曾这般亏待过她?
“莺莺,都是爹不好,让你受这般委屈。”
谢莺抹了抹嘴,冲他笑:“爹,这不怪你,只要和爹在一起,吃什么都高兴。”
安宁侯这一大老粗听了心头肉这话都禁不住鼻头一酸。
“乖莺莺。”
谢清婉愤恨地坐到一边,爹对谢莺真是太宠了!眼里只看得到谢莺,永远不会看到她!
柳姨娘担心饿着她,也递了干粮过来。
“婉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快吃点垫垫肚子。”
谢清婉也不愿意吃干粮,但这话实在饿了,没辙,只能吃点。
刚咬一口,她就吐了出来。
“呸呸呸!这什么啊,这么难吃!”
她这举动惹来大家的注目。
大家都知道干粮难吃,但现在有吃的就不错了,难道还能吃上山珍海味不成?
柳姨娘赶忙捂住谢清婉的嘴。
“婉儿!”
谢清婉丢了手里的干粮,责怪道:“娘,你捂我嘴做什么!是真难吃啊!我反正吃不下!”
安宁侯的脸色瞬间阴沉。
谢莺则是起身走到谢清婉面前,冷着脸:“捡起来。”
谢清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所不妥,但这么多人看着,她不想在谢莺面前低头,一脸执拗:“我凭什么捡?丢都丢了!”
谢莺的声音一寸寸冷下去。
“我再说一遍,捡、起、来。”
谢清婉梗着脖子。
“我偏不捡,你还当是在安宁侯府可以对我——”
她话还没说完,谢莺就已经上前摁住她的脖子往地上去。
“婉儿!”
柳姨娘惊呼起来。
安宁侯却不曾出言制止。
谢莺的力道极大。
谢清婉被摁倒在地上。
“谢莺!你、你疯了!”
谢清婉不断挣扎,可偏偏她挣不开,她快急哭了,丢死人了。
“捡起来。”
谢莺仍旧重复这句话。
“我捡、我捡还不行吗?!”
谢莺这才松开手。
谢清婉不情不愿地捡起地上的干粮,上面已经沾了土灰,她拿在手里都有些嫌恶。
“吃了。”谢莺又道。
谢清婉瞪大了眼睛。
“这还怎么吃?”
“你是要自己吃还是让我动手塞你嘴里?”
这话根本不给谢清婉半点后退的余地。
谢莺生平最讨厌浪费粮食的人,看到谢清婉这个举动就来火。
谢清婉急红了眼,谢莺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她,她转头向安宁侯求助:“爹爹,你看姐姐,她故意折腾我!这都摔地上了怎么吃啊!”
安宁侯却道:“婉儿,听你姐姐的。”
“爹!您为什么总是站在姐姐那边!分明是姐姐无理取闹故意针对我!我也是您的孩子,您为什么这般偏袒她!”
谢清婉急得哭出声来。
谢莺则是拽住了她的头发,俯身下去,将她手中的干粮直接塞进了谢清婉的嘴里。
“因为在这件事情上,我做得没错。浪费粮食的人都是要受到惩罚的。今天这份干粮就算是摔到地上,你也得给我吞下去。”
柳姨娘还要去拦,看到安宁侯扫过来的一个冷眼,悻悻地后退。
谢清婉被逼着吃完了那一份干粮,吃完就跑到一边去呕吐。
谢莺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在侯府娇生惯养久了,这一路上还有不少艰难险阻要应付,要是连这点苦头都吃不起,根本没命活。
安宁侯膝下就她们两个女儿,连个男丁都没有。安宁侯对原主生母情深义重,不愿纳妾。原主生母生完原主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至于这柳姨娘,也是后面使了点伎俩爬床上位的。
所以原主一直不待见她们娘俩。
至于安宁侯,多半是心中亏欠原主,这才从小惯着。
谢莺心思百转,一抬眼就见到不远处的封越。
他就倚在树下,不知刚才的经过目睹了多少。
不过看他那戏谑的嘴角,多半是将她摁住人脑袋往地上撞的情形都看了去。
谢莺竟生出了些窘迫的心思来。
封越侧头,朝谢莺招了招手。
做什么?
周围搭起了篝火取暖,火光映照下,谢莺慢吞吞地朝封越走去。
“看不出来谢莺姑娘竟还是个珍惜粮食之人。”
嘲弄的口吻。
谢莺已经自动过滤了他的语气,笑着回应:“饿过肚子自然知道珍惜。”
封越扬眉。
“堂堂安宁侯府的千金也会饿肚子吗?”
谢莺一怔,旋即想起她现在的身份,轻咳了一声。
“我随父亲见过不少,自然知晓一二。”
封越便没再问,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纸包,递到谢莺面前。
谢莺一顿。
“这是......?”
封越却皱起眉头。
“你收了便是。”
谢莺已经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肉香。
那纸包上隐隐还散着热气,分明是刚烤好的。
他这是专程给自己加餐来了?
谢莺心头一暖,朝封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封将军真是大好人!”
说着谢莺兴高采烈地接过了封越手中的纸包。
爹爹刚才没吃多少东西,这下可以吃好点了!
封越还要再说些什么,谢莺已经扭头朝安宁侯奔过去。
“爹爹!你瞧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封越:......
安宁侯看到谢莺拆开纸包里装的一个烤山鸡,不由一愣。
“莺莺,你这是从哪来的?”
闻到肉香,谢清婉也忍不住转过目光望过来。
谢莺掰下鸡腿给安宁侯递过去,笑着说:“封将军给的,说爹爹一路奔波,要养好身体。”
安宁侯有些疑惑,但没再问,“那你要记得替爹向封小将军道谢。”
谢莺连连点头。
安宁侯没舍得吃鸡腿,“莺莺吃。”
谢莺摇头:“爹,我吃饱了,吃不下。”
她的余光瞥见谢清婉,心头叹了口气,掰了另一个鸡腿过去。
谢清婉当即扭过头。
“我才不吃你给的东西。”
谢莺皱眉:“真不吃?”
“不吃!”
谢莺转手就把鸡腿塞嘴里。
“不吃算了。”
谢清婉回头就看到谢莺吐出骨头的一幕,气红了眼,转头就走。
安宁侯见到这一幕无奈地摇摇头。
柳姨娘追上谢清婉,拉着她低声道:“你这是闹什么脾气?现在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你莫要让侯爷也对你失望。”
谢清婉恶狠狠地瞪了眼谢莺所在的方向。
“娘亲,你看她,就是想让我在大家面前丢脸!我恨她!”
柳姨娘叹了口气。
“你还是这般冲动。要想给自己挣脸面就得想想该怎么改变如今的处境。”
谢清婉缓了缓,“那娘亲的意思是要我如何做?”
柳姨娘往封越所在之处看了眼。
“我们此番去北疆,一路都得仰仗那位镇北大将军。”
谢清婉想起了之前封越带着谢莺同骑一匹马的事,恼道:“可他不是和谢莺......娘亲,我才不要和谢莺争一个男人。”
柳姨娘无奈道:“这便是谢莺聪明之处,她知道给自己寻求一个庇护,那你若是将她的庇护抢过来,不就证明你比她更招人喜欢吗?到时候这逃荒一路,你我娘俩都有好日子过。”
谢清婉被柳姨娘说动心了,她愤愤地下定决心。
“娘亲说的没错,我一定要把那大将军抢过来,好让谢莺知道我的厉害!让她从此以后都只能被我踩在脚底下!”
柳姨娘颇为欣慰。
“不错,就该如此。”
入夜。
众人都寻了个合适之处歇息。
谢莺在封越马上睡了一天,这会倒是不困,四周鼾声渐起,她便倚在树下闭目养神。
谢清婉在隔壁一直折腾,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窸窸窣窣地半天不睡觉。
谢莺正迟疑着要不要去警告几句,就听脚步声逐渐远去。
她缓缓睁开眼,就见谢清婉鬼鬼祟祟地往外走。
这是又要当逃兵?
谢莺思量片刻,也起身跟了过去。
这个方向,倒不像是要逃跑。
谢莺跟了一路,发觉谢清婉正往士兵扎营之处走去。
她这是要去做什么?
之后又跟进了小树林。
周身气温骤降,谢莺不禁打了个寒噤。
大晚上不睡觉跑小树林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谢清婉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谢莺干脆纵身一跃,跳到树上观察情况。
显然谢清婉也有些害怕,走几步就停一下。
快走到树林尽头的时候,谢清婉停下了脚步。
谢莺也跟着停下。
定睛一看,不远处竟有个温泉池子。
热气氤氲,冰冷的空气也多了些许暖意。
总不能是来泡温泉的吧?
这倒也有可能是谢清婉干得出来的事。
谢清婉走到池边,犹豫了半响,随后就开始解衣裳。
谢莺一顿,还真是来泡温泉的啊?
她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温泉?
早知道不跟出来了,冻了一路。
谢莺正打算回去,忽地听见谢清婉尖叫一声。
下一刻,她就看见谢清婉披上衣裳疯一般跑开,身后有一条蛇对着她紧追不舍。
谢莺:......
犹豫着要不要去救人,温泉池子里响起了一声口哨,那蛇似是听懂了一般,没再继续追。
谢清婉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树林。
池子里还有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莺突然明白谢清婉这奇怪的举止是怎么回事了。
只是不知这池子里的人究竟是谁?
谢莺还是没能敌过好奇心,探出身子往那温泉里仔细瞧。
脚下的树枝不堪其重,倏地折断。
突发变故让谢莺来不及摆正身子,跌落到了温泉里头,激起了一圈圈的水花。
糟糕!要被发现了。
谢莺正要起身离开,腰间被一只大手箍住。
她二话不说就回头反手一巴掌,手腕被人扣住,水下使不上劲,她只能用力抬腿去顶,去被那人轻松化解。
谢莺心头一惊。
碰上硬茬了。
她从前在少林寺待过一段时间,也算是学了不少傍身的武艺,但在真正厉害的人面前还是不够看。
得想办法脱身才行。
她低声道:“我并无恶意,不小心落入此处,惊扰了阁下,还请阁下高抬贵手,放我离开。”
头顶只传来一声笑。
这笑声莫名的有些熟悉,谢莺猛地抬头看。
借着朦胧月色,谢莺终于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
卸去了战甲,少了些许冷硬,月色柔和了他硬朗的脸颊,多了几分清隽。
竟然是......
谢莺瞪圆了眼:“封将军?”
封越嗯了一声,垂眸望着她,那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脸上还挂着些许水珠,莹白的脸庞露出受惊的神情。
“谢姑娘这是要投怀送抱?”
谢莺呼吸一滞,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暧昧。
她一条腿搭在封越腰间,一手抓住了他的肩,另一只手被封越握住,两人紧紧地贴在一处。
谢莺挣了挣,却没挣开,又羞又恼,瞪向封越。
“封将军!快放开我!”
封越适时地松开。
“这么晚了,谢姑娘不在营地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谢莺想起自己的来意,这才恍然明白谢清婉的目的是什么,不由上下打量着封越。
他赤着上身,宽肩窄腰,人鱼线没入水中,身材的确是一等一的好,怪不得谢清婉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勾引人。
她叹了口气。
“我自然是来散心的。毕竟安宁侯府横遭变故,我又怎能安心休息?没想到会在此撞见封将军与妹妹......是我唐突了。封将军放心,今日之事我定然守口如瓶。”
封越听她越说越离谱,不由黑了脸,抬手捏住了谢莺的下巴。
“好一张伶俐的巧嘴。”
谢莺眨了眨眼。
“封将军,你捏痛我了。”
那张白嫩的脸上露出无辜可怜的神色。
封越卸了手上的力,却没松开,道:“是你妹妹要勾引我。”
谢莺:“嗯?”
封越稍显别扭地别开脸。
“我把她赶走了。”
这是在跟她解释?
谢莺忽地笑出声来。
“封将军,我看到了,她被你放出来的蛇追着跑,短时间内估计都不会想着来勾引你了。”
封越:......
他忽地变了脸色,起身往外走。
“滚。”
谢莺愣在原地,有些无语,这人嘴上说着让她滚,走的却是他自己。
有毛病。
谢莺从温泉池里出来,身上湿漉漉的,她还不好这样回去,会被人瞧出端倪。
打算等衣服干了再回去。
封越穿好衣服过来就看见谢莺在原地捣鼓没离开,拧着眉。
“还不滚?”
谢莺搓着石头摩擦出火,回头看了眼封越。
“封将军走便是,我等衣服烘干了再走。”
封越脚步一顿,看到谢莺身上还在滴水,脸色又黑了一层,他走到谢莺身边,将那火弄得更大了些。
“安宁侯平日如何教你的?连生火也不会。”
谢莺吐了吐舌头,作为现代人,古代的生活技能她的确没点上。
封越又朝谢莺伸出手。
谢莺歪头:“封将军又要做什么?”
封越皱着眉握住她的手。
谢莺一怔,正要说些什么,丝丝暖流源源不断地从手心传过来。
身上的衣服也在这时被烘干了不少。
他在用内力给她取暖。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莺不由弯唇:“多谢封将军,你真好。”
封越抿起唇,没看她,目光转到了腾起的火上。
“你若是死在这里,我没法向安宁侯交代。”
谢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那也要谢谢你。”
封越的耳根悄悄地红了。
两人的手就这么交握着,一时气氛有些沉寂。
太安静了。
谢莺不是会冷场的人,随便找了个话题。
“封将军今年多大了?可有家室?”
封越顿了顿,神情古怪地看了眼谢莺。
“二十又五。尚未成婚。”
谢莺点点头。
“二十五还没成婚啊,那年纪是有点大了。”
她记得古代男子二十及冠基本就要成婚了,放在现代二十五还是很年轻的。
封越沉下脸。
“谢姑娘是嫌弃我年纪大?”
谢莺连连摇头。
“那倒没有,不过封将军也是虚长了我九岁。”
原主今年才刚及笄。
“......”
手心传来的温度骤散。
谢莺看着大步离开的封越,无奈地摇摇头,爹还真没说错,真是个阴晴不定的男人。
谢莺回去了以后,谢清婉早就没了动静。
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总归是消停了些。
这么一折腾谢莺也累了,倒头就睡。
醒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大部队拔营。
一行人继续上路。
好在这些士兵都没有为难他们,多半是有封越授意。
谢莺问过安宁侯,他曾经对封越有救命之恩,如今封越才会这般照拂他们。
也幸好封越不是个唯命是从之人,否则他们这一路过得会更艰难。
这般思索间,有道身影从她眼前奔过去。
谢莺一顿,目光追过去,是谢清婉。
大清早她又要做什么?
谢莺定睛一看,谢清婉在一匹高头大马前停下来。
不是封越又是何人?
联想到昨日谢清婉奇怪的举止,谢莺登时明白了谢清婉的意图。
她这是想给自己找个倚仗。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在不知前路多坎坷的情况下,努力找个投身之所是人之常情。
只是......
封越那脾气。
谢莺啧了一声,忍不住在一边看热闹。
谢清婉多半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将军,安宁侯府的姑娘找您。”
边上的副将提醒,封越挑眉,收拾好脸上的神情转过去,嘴角微微上扬,却对上了一双媚眼,瞬间沉下脸。
“你来做什么?”
副将见识到了将军的变脸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敢再出声。
谢清婉站在马下,仰头看着封越,脸上展露出她练习过多次的楚楚可怜。
“封将军,小女有个不情之请。”
封越见到她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当即别开眼,目光便转落到不远处正在看热闹的谢莺,他的眸光一顿,脸色越发阴沉。
“既然是不情之请,便不必说了。”
谢清婉噎住。
“将军。”
她禁不住往前一步,身子颤颤巍巍的,摆出几分柔弱的姿态。
“昨日赶了一天的路,小女子这双腿还有旧伤,还请封将军看在爹爹的面子上捎我一程!可好?”
娘亲说过,女子这个模样最容易打动像封越这样的军中男子,他们招架不住的。
封越没接话,翻身下马。
谢清婉眼前一亮,这法子当真管用!
封越则是径直越过她,往外走。
谢清婉脸上的笑容立即僵住。
封越冰冷的声音传过来。
“刘副将,给她把素雪牵过来。”
刘副将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属下遵命!”
谢清婉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封越心里是有她的,否则又怎会特意命人牵匹马过来?
素雪,这名字好,应当是匹乖顺的马儿。
没想到封将军看着冷面无情,竟也这般体贴。
当真如娘亲所说,不善言辞罢了,实际还是会被她迷倒。
这般想着,谢清婉回头瞧了眼谢莺所在的方向,给了她一个挑衅的眼神。
谢莺:......
很快刘副将就把素雪牵过来。
还真是一匹小马驹,通体雪白,怪不得叫素雪。
谢清婉高兴极了:“多谢将军!”
虽然想和封越同乘一骑的念头落空,但至少给了她一匹马,这在众人眼里就是特殊的存在。
她在封越心里头是不一样的!
她一扭头去看封越,孰料封越已经走到谢莺身边,正说着什么,谢清婉面色微变,攥住了刘副将递过来的缰绳,咬了咬后槽牙。
谢莺一定使了什么手段,否则封将军怎么会过去和她说话!
谢清婉恨恨地想,她一定要表现好才行。
而此时的谢莺则是朝封越翻了个白眼。
至于为什么?
封越走过来就朝她伸出手,开口第一句话是:“这个结,散了。”
谢莺看到他手腕上那个散落的蝴蝶结,丝绢垂落在两端,飘飘扬扬的。
上面被咬伤的口子已经结了痂,不打结也没事。
谢莺沉默了片刻,将那丝绢拿走。
“不用打结了。”
封越却握住了她的手,态度强硬。
“打、结。”
谢莺一顿,被他这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好好好,给你打给你打。”
乍一听还以为要打劫呢?
谢莺就着他的手重新打了个蝴蝶结,这种结本就只是美观作用,很容易散,也不知他什么毛病,估计是强迫症犯了。
在她系结的时候,封越垂眸看她。
谢莺一抬头就对上了封越那双深沉不见底的眼,顿了顿,忽地有些不自在。
“系好了。”
封越轻哼了一声,看了眼腕上那个蝴蝶结,颇为满意地收回手。
而谢清婉那边却突然尖声叫起来。
谢莺循声望过去,就见谢清婉大半个身子挂在马上,那匹小白马拔腿狂奔,几乎赶超到了大部队最前头。
马蹄扬尘,伴随着谢清婉的凄厉叫声,的确有些触目惊心。
谢莺面色微变。
“那马有问题。”
封越只是冷冷地往那个方向看了眼。
“她不是想骑?本将军满足她的心愿罢了。”
谢莺却瞪了他一眼。
“我虽然不喜欢她,但她毕竟是我安宁侯府的人,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封越一怔。
谢莺已经奔上前,随便抓了一匹马坐上去。
“驾——”
这些都是封越的亲兵,没有他的准许,都不会擅自行动,自然也不会有人出手相助。
再这样下去,谢清婉定然会摔下马,以这个速度摔下来,不死也得残,这一大家子都得被她给耽误了。
就像她方才说的,即便有诸多不喜,但毕竟是一家人,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脉,还没到自相残杀的地步。
许久不骑马,有些生疏了,但还是加快了马的速度。
很快就追了上去。
谢清婉还在呼叫。
“谢清婉!”
谢莺在后头喊她的名字。
已经哭成泪人的谢清婉迷蒙中看到有人驾马追过来救她,听声音还十分耳熟,仔细一看,竟然是......
她猛地把眼泪憋回去。
“谢清婉,把手给我!”
谢莺已经快和这匹小白马追平了。
好在这小白马速度快,但步伐不大,这才让她追上来。
她说着就朝谢清婉伸出手。
谢清婉没想到救她的居然是谢莺,别过脸,紧紧抓着素雪不放。
“你别管我!我让你来救了吗?”
谢莺几乎被她气笑,怒吼了一声:“把手给我你丫的听不见吗?”
谢清婉听到谢莺爆粗口愣了愣。
就在这晃神的当口,整个身子都被甩了出去。
“谢清婉!”
谢莺来不及多想,身子率先反应过来,倾身抓住人的手腕,用力甩到自己身后。
但她却由于惯性身体前倾,整个人没了重心,直接跌下马。
要糟。
谢莺心头一凉。
下一刻,一道身影及时出现,在她即将摔地之时搂住了她的腰。
谢莺身子一转,就被捞回了马上。
撞上冰冷的甲胄时她额头一痛。
“你疯了不成?”
头顶传来恼怒的质问声。
谢莺后背生出了些冷汗,这也算是劫后余生了。
她白着一张脸仰头看封越,小声道:“封将军,我这刚捡回一条小命,让我缓缓,你先别骂了。”
封越见她面无血色,想到刚才那惊险的画面就不由黑了脸。
“安宁侯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废——不中用的女儿?”
谢莺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挤出一个笑。
“封将军想骂我废物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
“......”
谢莺也是高估了原主的身体素质,即便她有心却无力,空有一身本领,却不能施展开来。
看来还得好好磨砺这具身体的各项机能才行。
封越不愿与她继续拌嘴,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确定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谢莺则是看向不远处的谢清婉。
谢清婉刚被人从马上扶下来,一脸的惊魂未定,发髻也乱了,模样狼狈极了。
人看着没啥事。
谢莺收回目光,随后就和封越审视的视线碰了个正着,心头微动。
“方才多谢将军相救。”
这人看着不好相处,但心肠倒是挺软的,一边骂她一边救她,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果然判断一个人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也幸好是封越带队,换做别的将领,还没到北疆就已经被折腾没了。
封越冷哼一声:“本将军年纪大了,反应再慢点可就救不下你。”
谢莺闻言嘴角一抽。
这人昨晚该不会是因为说他年纪大才气走的吧?
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上,谢莺放软了声音:“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个年纪正是英勇迷人的阶段,放到京城里,那可是万千闺中女子的梦中情郎!”
封越陷入了沉默。
半响,他才抿着唇:“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谢莺眨了眨眼,其实她也没说错,以封越的外形条件和身份地位,有一大波迷妹是很正常的。
但他这冷冰冰的态度也容易吓跑人。
谢莺还要再说什么,身下的马匹突然抖了一下,连带着她整个人都撞进了封越的怀里。
腰间被一双大手箍住,谢莺再次撞在那甲胄上,痛得直抽气。
封越低头去看她,就见她揉着发红的额头,眸间闪过一抹担忧。
“坐好了。”
谢莺扁扁嘴。
“这能怪我吗?不是你骑的马?”
封越不动声色地将人往自己怀里抱紧了些。
“不会骑马还偏要逞强。”
“......”
不是,逞强也就算了,她刚才那样子叫不会骑马吗?
随后谢莺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搂在怀里,当即推开他,面颊上染上了些许绯红。
“我要去找爹了。”
她跳下马,如同一只狡黠的兔子蹦蹦跳跳走了。
封越坐在马上,看着谢莺离开的背影,慢慢地将目光转到自己手上,掌心似是还残留着些许柔软。
安宁侯早就过来找谢莺,担心她有什么三长两短。
“爹!”
谢莺快步朝安宁侯走去。
安宁侯则是别有深意地同封越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和谢莺一道离开。
谢清婉吓得不轻,这会正在柳姨娘怀里哭。
柳姨娘见到谢莺难免埋怨她。
“大姑娘一向看婉儿不顺眼,也不至于这般将她逼上绝路。”
这是要倒打一耙?
谢莺冷笑一声:“柳姨娘,你自己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方才如果不是我,谢清婉能不能好端端站在这里还不知道。”
柳姨娘心头一跳,不敢再出声。
谢清婉抹着泪觑了眼谢莺,别扭地开口:“你别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
谢莺已经转头。
“我才不稀罕你的感激。”
谢清婉怔愣在原地。
大部队的行进速度并不快,想来是封越在迁就他们。
中间休息摆饭的时候,刘副将送来了半只烤野猪。
说是附近打的野味,送来给安宁侯尝尝。
安宁侯自然不会一个人独享,分给一家人吃。
谢莺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没吃了。
她有一件事很好奇,便拉着安宁侯问:“爹,为何封将军得知您通敌叛国之后仍愿意这般敬重您?他也相信您是被冤枉的吗?那他为何不为您辩解?”
安宁侯抬手摸了摸谢莺的头。
“莺莺年纪还小,许多事不必如此明白。官场不如战场那般分明,多的是算计。在这种明哲保身之时,封小将军愿意这般待我安宁侯府已是万幸。但也要时刻警惕才行。”
谢莺不由扬眉。
安宁侯这话里有话。
意思是,封越也是有所图才会如此这般。
也不知道他图什么,一个被抄家流放的落魄侯府,有什么值得他图的?
谢莺在记忆中搜刮了一下和封越这个人有关的信息,只有寥寥几笔,在史书上并不算出名。
她还特意到随身空间里翻出了现代的古籍,也只是找到一两句对封越有关的评价。
身世不祥,战功赫赫,镇守边疆。
这一辈子就在边疆结束了。
没想到她竟也和这样的人产生了交集。
若是知道封越所图,或许,她能和封越做一笔交易。
毕竟以封越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打探出安宁侯府被抄家的真相应该不会太难,到时候还能助她一臂之力。
伸冤正名一事,并非一日可成。她得慢慢计划才行。
这么想着,谢莺决定去找一趟封越。
傍晚落脚扎营之时,刘副将进入营帐,禀道:“将军,侯府姑娘求见。”
封越正在处理军务,听到这话面色一沉,以为又是那谢清婉来作妖了,头也没抬。
“让她滚。”
刘副将犹豫道:“将军,是侯府大姑娘。”
封越当即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瞪向刘副将,从书案里起身朝外走去。
“为何不早说?”
刘副将不敢吭声。
封越没再理会他,大步走到营帐外。
谢莺着一身素衣站在帐外,寒风凛冽,刮得她面颊泛红,裙摆随风飘动,单薄的身形在渐沉的天幕下显得娇小惹人怜。
封越眸光微黯,走上前。
“本将军日理万机,有话便说。”
身后的刘副将听到这话眼皮直跳,仿佛刚才急着出来见人的不是面前的将军。
谢莺迟疑地看了眼刘副将,略显扭捏道:“当真要在此地说吗?不能单独和将军谈吗?”
封越呼吸一滞,他瞥了眼一旁的刘副将。
刘副将心领神会:“属下告退。”
封越轻咳了一声:“进来说。”
谢莺跟着封越走进营帐,里头倒是暖和。
还没来得及打量营帐,封越递了一个手炉过来。
谢莺一顿。
封越的视线在她通红的手上掠过,神色有些微不自然,径直把手炉塞进了谢莺手中。
“说吧,找本将军有何要事?有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
谢莺被转移了注意力,道:“我此番来,是想向将军聊表谢意。”
封越扬眉。
“谢什么?”
“今日的救命之恩。”
封越的目光微凝,看到谢莺这般诚恳的模样,喉结也跟着滚了滚。
“谢姑娘想如何报答?”
按照女子的惯例,要想报救命之恩一般都是......
封越的眸光渐渐加深。
他不由往前走了两步,拉近了和谢莺的距离。
谢莺弯唇一笑,手伸到了自己腰间。
封越愣住,随后抬手摁住了谢莺的手。
“你当真要为了一个救命之恩做到这个地步?我真是小瞧了你。”
谢莺被他这个阻止的动作和这一番话弄得云里雾里。
“什么?我是有东西要送给你,但这到什么地步了吗?”
封越面色一僵:“送我东西?”
谢莺:“是啊,你看,这是我精心挑选的兵书,我想你应该会需要。”
说着谢莺从腰间摸出了一本古兵书。
这古兵书还是当初在少林寺的时候从方丈书房里搜刮来的,看了一阵子便丢进了随身空间里,没想到这时候能派上用场。
封皮有些残损,但还是能看清上面的大字。
《兵法》。
嗯,十分朴实无华的名字。当初也被谢莺吐槽了许久,里头的内容的确精良,令人受益匪浅,相信封越看了以后也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看看。”
谢莺见封越黑着脸没说话,以为他是被书名劝退,便把古兵书塞到他手里,捧着手炉瞅他。
“我没骗你,你看了就知道。”
封越抿着唇接过这本兵法,随手翻了翻,却被里头的内容吸引了目光。
没一会,他的神色变了又变。
“这本兵法你是从何处寻得的?”
谢莺总不好说是自己从现代社会带过来的,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借口。
“是爹爹的一个故人送的,我偶然间找到了这本,便一直带在身上。将军觉得如何?”
封越沉吟道:“这本兵法我寻觅良久,没想到竟然在你手上。”
谢莺一怔。
他居然知道这本兵法?
那她这礼物倒是送对了。
看得出来封越心情大好,不等谢莺开口,封越就道:“你来这里应该不会只是为了送这一本兵法,说吧,你还想要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谢莺沉默了片刻,酝酿好情绪,这才轻声道:“封将军,你也知我安宁侯府如今的处境,爹爹被褫夺了爵位,我们一家人都要被流放到北疆,此行凶险万分,若是您能——”
“除了安宁侯以外,我只会护住你。”
谢莺愣住。
封越已经将那本兵法收起来,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情绪。
“谢姑娘,我没有义务保全安宁侯府所有人的性命。”
谢莺垂下眸,显然是有些伤心。
封越见状,顿了顿,语气柔和了些。
“但只要是和你有关的,我都会尽力而为。”
谢莺嗫嚅了两声。
“我明白,将军也有自己的难处。将军能做到如此已经是仁至义尽,是我不该得寸进尺。”
说着她别过脸,悄悄地抬起手抹了抹眼角。
封越忍不住上前一步,捏住了谢莺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看见了她迷蒙的双眼有泪光闪烁。
“哭什么?”
谢莺吸了吸鼻子:“将军有所不知,我只要一想到安宁侯府满门忠义却要断在我这一辈,便日夜难寐。”
封越沉默了片刻,随后盯着谢莺的眼,道:“我知你的意图,安宁侯府牵扯之事甚大,并非朝夕能解决,你若是当真想为安宁侯府出力,便先保全自己,其余的,我自会为你料理。”
谢莺的瞳孔慢慢睁大。
“你——”
封越腾出手,用粗粝的手指抹去谢莺眼角流落的泪水,声音放柔了些。
“我知安宁侯不会做出通敌叛国一事,这才如此照拂。你既然有意为安宁侯正名,我自会不遗余力帮你,这不止是安宁侯府的荣光,亦是我等上阵杀敌所有将士的清名。”
谢莺动了动嘴唇。
封越脸上的柔情一寸寸消失:“所以,不必对我用这些伎俩。太拙劣了。”
谢莺:......
从营帐里出来,谢莺觉得这寒风都不比封越方才所说的话刺骨。
他说:“你若当真有心为安宁侯府正名,更应该做的,就是将安宁侯府上下团结一心,而不是在此对着我矫揉造作。”
封越真的是一个极度清醒又机警的人。
她的这点小心机和手段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谢莺难免受到了打击,但值得高兴的是,封越是站在安宁侯府这边的,这就意味着将来她有极大的筹码可以和那幕后黑手抗衡。
也算是傍上大腿了。
结果是值得高兴的,可谢莺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封越还说了一句话。
“你可知,前路最凶险的并非这天寒地冻行路坎坷,而是人心叵测。”
他这是在提醒她要时刻警惕旁人吗?
那要警惕谁?是安宁侯府的人?还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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