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古色。
圈足底部与地面接触的部位,积着一层厚厚的土锈,看起来很“自然”,但用手虚虚比量了一下簋的高度,再想想它若真是西周贵族使用或陪葬的礼器,圈足底部长期接触地面或泥土,锈蚀形态似乎又过于“均匀”了?
少了点因受力不均而产生的微妙变化。
那股浓烈的“生坑”土腥味,此刻闻起来,也隐隐透着一丝不自然的、类似化工药剂的刺鼻感,混在土腥气里,像蹩脚的伪装。
我缓缓抬起头。
店里闷热依旧,吊扇嘎吱作响,陈文彬额头的汗珠更密了,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他也顾不上推,只是紧张地盯着我,喉结上下滚动。
<“陈桑,”我开口,声音干涩,带着浓重的陕西方言腔调,像砂纸磨过木头,“东西……器型纹饰,是西周的款儿。”
陈文彬眼睛一亮,紧绷的肩膀似乎松弛了一丝。
我话锋一转,像把钝刀子慢慢切进去,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兽面纹上绿得发“贼”的锈斑,又虚虚指了指圈足底部均匀的土锈,目光沉静地看着他镜片后开始闪烁的眼睛:“不过这铜锈……‘发空’。”
我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底子,像刚过新火(新铸造)的。
‘谣将’的喇叭……” 我微微摇头,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吹歪喽。”
“谣将”两个字,我用陕西话含混地吐出,像含着一块冰。
陈文彬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那副刻意维持的愁苦和恭敬瞬间冻结、碎裂!
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了裤腿,指关节捏得发白。
汗水顺着鬓角大颗大颗滚落。
“周……周老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戳穿后的惊惶和强装的愤怒,台湾腔调都变尖了,“勿要讲笑!
勿要乱讲啊!
什么谣将!
什么喇叭!
阿拉听不懂!
这是我阿公……我阿公……”他激动地挥舞着手,想辩解,却语无伦次,眼神慌乱地四处瞟,像只掉进陷阱的困兽。
店里的空气骤然绷紧,比刚才更加粘稠、滚烫。
吊扇的嘎吱声显得格外刺耳。
陈文彬急促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我重新缩回藤椅里,拿起那块麂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