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逆转乾坤、与他共掌山河的不可思议的灵魂,那个他不知该称其为皇后还是……的人,就这样消失在了这片金光里。
只留下这一串冰冷的珠子,和一座骤然间变得无比空旷、也无比沉重的江山。
巨大的、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如同迟来的海啸,终于狠狠地拍打下来,将他彻底淹没。
他死死攥着那串菩提珠,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它嵌入自己的骨血里。
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困兽般压抑的呜咽,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呃……啊……”一声破碎的、不成调的嘶吼,终于冲破了紧咬的牙关,在寂静的养心殿里绝望地回荡。
---光阴无声,如御花园荷塘里的水,看似平静,底下却暗自流转。
转眼已是雍正十三年,暮春。
御花园里,新抽的柳条嫩得能掐出水,桃花开得没心没肺,一团团粉霞灼人眼目。
胤禛独自一人,沿着太液池畔的青石小径缓缓走着。
他身上那件半旧的明黄常服,穿在越发清癯的骨架上,显得有些空荡。
手里,无意识地捻动着一串磨得温润光亮的菩提念珠。
十指拂过每一颗珠子,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熟稔。
脚步停驻在那株菩提树下。
这株树,据说是圣祖康熙爷亲手所植,如今已亭亭如盖,枝叶在春风中舒展,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低语。
胤禛抬起头,斑驳的阳光透过浓密的叶隙洒落在他脸上,映出眼角深刻的纹路。
他望着那苍劲的枝干,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时光。
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轻快。
是新拨到养心殿伺候不久的小太监苏培盛,刚入宫不久,脸上还带着没褪干净的稚气和好奇。
他手里捧着一摞刚晒好的奏折,步子迈得有些急,险些撞上驻足凝望的皇帝。
“哎哟!
奴才该死!
万岁爷恕罪!”
苏培盛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青石板路上,手里的奏折差点撒了一地,声音都变了调。
胤禛缓缓转过身,脸上并无怒色,只有一片沉静的疲惫。
他看着眼前这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太监,目光在他尚显圆润的脸庞上停留了片刻。
那惶恐又天真的眼神,像一束微弱的光,意外地刺破了笼罩他心头的沉沉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