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的绝望感再次攫住了我。
我一个字也不想再说,转身猛地拉开门,冲进了外面瓢泼的、仿佛要淹没整个世界的雨夜里。
深夜的市一院急诊楼,像一个巨大的、冰冷运转的钢铁蜂巢。
惨白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将一切都照得毫无血色。
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刺鼻,混杂着隐约的血腥、汗味和排泄物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走廊里人影晃动,担架床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急促而刺耳,夹杂着病痛的呻吟、家属压抑的哭泣和医护人员短促的指令声,汇成一片令人心慌意乱的嘈杂背景音。
我浑身湿透地冲进这嘈杂的漩涡,雨水顺着发梢、衣角不断滴落,在光滑的地面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很快又被纷乱的脚步踩踏得模糊不清。
冰冷的湿衣紧紧贴在皮肤上,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但我感觉不到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窒息的恐慌。
抢救室门楣上刺眼的红灯亮着,像一只窥伺的不祥之眼。
我扑到紧闭的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只能看到里面一片忙碌晃动的白色身影。
“爸!
爸!”
我徒劳地拍打着冰冷的门板,声音嘶哑破碎。
一个护士拉开门缝,露出半张疲惫而严肃的脸:“家属在外面等!
别影响抢救!”
门“砰”地又关上了。
那冰冷的拒绝感让我浑身一颤,背靠着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墙壁的冰冷透过湿透的衣服渗进来,却丝毫无法冷却我内心灼烧的恐惧。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漫长,只有抢救室门上那盏红灯,像悬在头顶的铡刀,投下令人绝望的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那扇沉重的门终于开了。
几个医护人员推着一张移动病床出来,上面躺着我熟悉又陌生的父亲。
他双眼紧闭,面色蜡黄,口角歪斜着,脸颊凹陷下去,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
一根透明的氧气管插在他的鼻孔里,随着他微弱的呼吸,管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
他的左手无力地垂在床边,手背上已经扎上了输液的针头,连接着悬挂的液体袋。
“爸!”
我扑过去,抓住他那只没有打针的、冰冷粗糙的手。
他的手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回应。